“你忙你的,那個……我家裡還有點事,先走一步,你不用管我。”
邊打着哈哈,邊快步往回走。
他快王茅發更快,到手的肥羊哪有放過的道理,一把拽了他的胳膊:“李三哥,别着急啊,相逢就是有緣,往日裡我最是敬佩李三哥了。奈何李老先生管得嚴,瞧不上我等卑弱小民,縱是有心跟三哥交往也怕礙了老爺子的眼。”
他拖了李老三往家走,“今日機會難得,哥兒幾個在我家吃酒耍樂,三哥既然碰巧來了,合該有這場酒喝。若再推脫不答應,可是瞧不起兄弟我?我拿三哥當親哥待哩。”
老爹隻說不準賭博,沒說不許喝酒啊,李老三佯裝為難,半推半就跟了上去。
推開門進去,小小的宅子沸反盈天,堂屋中央的四方桌上擺了幾碟花生米、涼拌豬頭皮等下酒小菜,四五隻喝酒的大海碗。
幾個男人歪歪扭扭坐在桌邊上,劃拳者有之,嬉笑怒罵者有之。
聽到開門聲齊齊扭頭看過來,王茅發如此這般一說,衆人更是熱切。對他臉上的爪印視而不見,衆星捧月般環繞着他。
“原來是李家三老爺來了,失敬失敬!”
“李老先生神通廣大,我等一向久仰大名,不成想今日得見老先生家的三公子。”
“三老爺不愧是李老先生家的愛子,長得如此氣宇軒昂,我一見了就心生歡喜。”
幾個無賴、混子一頓馬屁狂拍下來,李老三渾身通暢,飄飄欲仙,險些連姓誰名誰都忘了。他在家就是個厭物,誰都可以忽視,何曾享受過如此待遇。
隻覺得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何況此間這般多的伯樂。
他李老三往日被人棄如敝履,原是那些人見不得他英俊潇灑,一表人才,怕他搶了老爹的愛寵。卻不成想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機緣巧合之下竟然碰到了這樣一群知心好友,實在是上天眷念。
當下真個舉起酒碗大口幹了,哥哥弟弟一通亂喊,情真意切,比他親兄弟都真。
幾碗水酒下肚,更是涕淚縱橫,牽了身旁之人的手,抹着眼角訴衷腸。
一頓酒從晌午吃到太陽落山,李老三喝得酩酊大醉,踉踉跄跄摸到家,倒在床上鼾聲如雷,連鞋都沒拖。
錢氏本以為發了一頓邪火,李老三應是跑去跟他娘老子要幾個銀角子花銷,心滿意足哼着小調打水洗臉梳妝。
她就說麼,一個李老三而已,她錢氏還能拿不下?
結果這一等就等了一個下午,等來等去等回來一頭爛醉如泥的死豬。
錢氏氣急敗壞猛踹了他兩腳,喘着粗氣走出房間,也不管自家男人衣物沒脫,鞋子還在腳上。
“喝……喝……就知道喝酒,怎麼不喝死算了,省得老娘清洗衣裳,沒用的東西,活着浪費糧食……”
罵罵咧咧的聲音逐漸遠去,房間的李老三渾然不覺。
這一覺直睡到天蒙蒙亮,李老三醒來時婆娘還在一旁打鼾,他昨日天沒黑就睡了,今天自然醒得早。
李老三坐起身靠在床頭沉思,昨天的一幕在腦海浮現,那樣喝酒吃肉的日子才叫暢快,那般率性灑脫的兄弟才叫手足。沒有人罵他,沒有人對他白眼,各個奉他若神明,待他如血脈至親。
他李老三之前過的叫什麼日子,當真白瞎了他在這個家裡付出的深情,既然人人視他如無物,他就不奉陪了,自有人待他如珍寶。
瞟一眼身旁睡着的肥婆娘,心裡一聲冷哼,你錢家不是瞧不上我李老三嗎?
嫌我置辦的壽禮薄了,那你自個買去。
衣裳也不換,仍是昨日的一身,李老三套上鞋子打開大門往鎮上走,手裡拎着先前買的布匹。
一邊走一邊心裡盤算:昨日吃了兄弟們的好酒好菜,他李老三是何等樣人,自然要回請一番才是,否則不是讓人恥笑。家裡點心和酒已經有了,布匹卻是無用,不如賣了換些下酒菜的好。
花了錢心裡卻是美滋滋,難得有人肯跟他來往,他自然要多多迎合。
如此賣了布買了下酒菜,回到家又順走酒和點心,李老三志得意滿來到王茅發家。
王茅發喜出望外,沒想到驚喜來得這樣快,親攜了他的手領進屋,“三哥倒是個急性子,大早上的弟兄們也沒來。先别急,且等我煮了稀飯,咱們哥倆吃過早飯再說。”
李老三感動不已,這是拿他當親兄弟呢,他幾個哥哥、弟弟何曾這樣待他。
當下隻恨不得把一片心肝剖出來,給弟兄幾個下酒才好。
自此李老三越發的樂不思蜀,把個王家當成了自己祖宅,日日不落空的過來請安。若是一時短缺了吃食酒菜,李老三當仁不讓回家拿銀子。
他手裡哪有幾個銅闆,家裡的銀錢都攥在錢氏手裡,索性熟能生巧,幹脆拿了家裡的東西典當。
錢氏恨得咬牙,好好的壽禮飛了,李老三又不肯找公婆要銀子,她肯定不能就這麼兩手空空回娘家。隻得含恨掏出壓箱底的銀子重新置辦了一份生辰禮,跟李老三兩個越發不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