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搖頭,周子艦轉身走了幾步,突的側眸,他朝書桌前低頭看不清神情的女人道,“你别太為難自己,有些東西不是這樣封閉儲存就能到永遠,心裡記得就夠了。”
“你說得對。”扯了扯嘴角,許念笑得有些勉強。
周子艦知道她這又是明顯的表面應和,内心呢?
“你别隻是嘴上承認,要心裡也說服自己才對。”周子艦拉開書房門,歎了聲氣,同她告辭,“我先走,你早些休息。”
颔首,等他遠去,許念怔了半晌,她拾起筆,放下,又拿起,重複數遍,心已經徹底亂了……
三日後。
許念終于下定決心。
她把鑰匙交給周子艦,隻囑咐不要損壞任何内部設施,其餘并未多言。
“開機發布會你來麼?”周子艦看了眼掌心的一串鑰匙,問她。
“不了。”搖頭,許念笑道,“預祝你們順利。”
話是這麼說,可到了這一日,她上班時竟然有些走神……
許念有點兒後悔了。
後悔那麼沖動的把鑰匙給了他。
心神不甯的坐了片刻,許念拿起包,蹙眉去停車場。
遙控解鎖,她坐進駕駛座,迅速起航。
高速公路通暢無礙,足足行了三個多小時,抵達目的地。
坐在車内,許念看了眼腕表,下午五點多,發布會大概已經結束,所以,她也不清楚自己匆匆過來是為了什麼!
目光投向車窗外,許念心情複雜的望着眼前熟悉的建築。
除卻醫院,小宇在這裡渡過了生命中的最後六年,但——
但因為此處離市區路程太過遙遠,她從前每個月大概隻能過來一次,偶爾深更半夜接到電話就必須匆促離開。好幾次,她下樓走到庭院,一回頭,就看到他站在閣樓窗前,綠藤蘿在月光下搖曳,他擡了擡左手,搖晃着與她告别,一根根長藤蘿半遮住他瘦弱的身體,恍惚的映襯出他勉強帶笑的嘴角……
喉嚨口灼燙。
許念難受的伏在方向盤上。
她對他心有愧疚,可是……她也很難熬!沒有了他,日子越發難熬!
“砰砰砰。”
陡然間,車窗被捶得铛铛作響,力度之大,甚至讓許念覺得車身都在颠簸搖晃。
她閉了閉眼,盡量控制住崩潰的情緒。
就這幾秒鐘的功夫,窗外聲音越發沉重,好像她再不做出點反應,車窗就要被生生砸開。
顧不得再整理掩飾,許念猛地擡頭,雙眼通紅的瞪向窗外的……男人。
一瞬間,彼此都怔住。
許念率先回過神,她煩躁不耐的吐出一口濁氣,伸手将淩亂長發用力的往腦後捋,她眼角淚痕還來不及擦淨,看起來狼狽極了。
“砰砰砰。”短暫的片刻過去,讨厭的錘窗聲再度響起。
許念不可置信的怒視他,他瘋了麼?
他表情着急倉惶,雙手緊握成拳,完全像不知道痛般的用力敲打着車窗,眼睛飽含期待的看着她,像是讓她開門……
煩不勝煩的别開眼!
許念不懂為什麼總是遇見他,陰魂不散?
猛地踩下油門,她雙手操控方向盤,迅速駕駛着開入寬闊大道。
車戛然開走,濯易身體失重,險些摔倒。
他穩住重心,見她将車開得極快,一時心都驚得要跳出來。
她狀态明顯不好。
急得臉色發白,濯易左右四顧,周遭并無人迹,他慌亂無措,蓦地,他看到角落停着一輛沒上鎖的單車!眼前一亮的跑過去,他直接騎着就追!
偏僻的郊外十分安靜,道路車輛鮮少。
許念吸了吸鼻子,逐漸緩下車速,她雙手緊緊攥着方向盤,眼中依舊酸澀。
前方隐隐變得模糊,許念眨了眨眼,孰知……
她倏地定定望着後視鏡。
小小的方鏡裡,有一抹黑點至始至終的緊跟在後方。
見前方道路空無,許念轉頭求證的往後看,小小的黑點依然存在……
果然是他,濯易。
瞬息不可置信的諷笑出聲,許念無語至極,神經病麼?犯得着這麼拼?
轉頭,許念準備加速。
哪知前方不知何時突的閃出一隻小野狗,它貌似兩條腿都受了傷,一瘸一拐的,行走速度非常慢。
車與它距離越發靠近,小野狗不動了,它簌簌發抖的蹲在原地,許念似乎可以看清它眸中溢出的絕望和恐懼……
猛地調轉方向盤,“哐啷”一聲,車身撞上路畔一棵粗壯的大樹。
雙眼睜大。
行在後方的濯易幾乎吓傻,他腦袋有一瞬間空白,全身肌肉都激起一陣戰栗瑟縮。
雙腿幾乎本能性的猛踩着腳踏闆,飛馳到停下的汽車邊,他踉跄着從單車上躍下,“砰”一聲,單車倒在一旁……
“砰砰砰。”連敲了幾下玻璃窗,見她伏在方向盤毫無反應。
濯易眼眶頓時紅了,他猛地轉身,在地上找到一塊體積較大的碎石,高高舉起,轉身就作勢要砸開窗戶。
聽到窸窸窣窣動靜,頭腦昏沉眩暈的許念努力睜開雙眼。
她有種直覺,再不給點反應,他一定會想盡辦法給她把這車砸了……
解鎖,提起最後一點力氣,她伸手擰開車門,雙腳剛踩在地面,還沒下車,一陣冷風拂來,黑色暗影蓦地遮住她臉。
許念擡眸。
有些怔忪。
他雙眸彌漫着血絲,雙手舉着半塊磚石,手上都沾染上了不少泥土。
許是動作慣性,他往下揮的動作來不及停止。
眼睜睜看着那塊磚即将砸在她臉上,許念倒還鎮定,她雙眼眨也未眨……
大約距離她額頭還有毫厘之隔時,他動作猛地頓下。
周遭靜寂。
兩人久久沒有動作,空氣仿佛凝滞,恍惚之中,那隻幸免于難的小野狗突兀“汪”了兩聲,它嗚咽着遠去,聲音消失在耳畔……
氣氛被打破,許念蹙眉扶着車門站起身,她沒看他一眼,略感無力的徑自關上車門,沿着前方緩慢的行走……
雙臂僵硬。
濯易呆滞的丢開磚石,他原地怔了會兒,方要追上去,又想起來的折身扶起單車。
推着單車朝前方走,他望着她單薄的背影,猶豫了幾次,才細聲詢問,“你受傷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