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沈莺莺陡然駐足,驚恐地瞪着玻璃門,隐隐約約的,玻璃平面上勾勒出他們并肩的身影,以及、以及依稀可見的一抹玫瑰紅。
她幹脆一頭撞死算了!
慌忙别過臉,沈莺莺欲哭無淚。
方才隻顧着找口紅,她竟然将自己現在的模樣給忘了個無影無蹤。
陸朝肯定看到了!
對,難怪呢,有那麼一瞬間,他确實盯着她看了許久。
那時候,他在想什麼?
覺得她臭美又可笑?
擡起手臂,沈莺莺拼命狠擦嘴唇。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讓它消失得一幹二淨。
是羞恥吧,好像是寫的日記被偷看了。這明明是她小心隐藏儲存的秘密,并沒有想要和誰分享。
但,陸朝看到了!
他是不是和鎮上的那些人沒什麼不同,當着面笑得不以為意,一旦轉過身,眼神裡卻藏着滿滿的譏諷與不屑。
他們這些人總是追逐着大衆,不分對錯的對标新立異指指點點。
他們認為,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不能打扮不能超越那條界線。
可那條界線,明明隻是他們自己設定的界線……
“你做什麼?”陸朝低頭看她。
烏黑的頭發亂蓬蓬遮住她大半張臉,遮得有股很刻意的味道,這是不想讓他看見她的臉?
她正用手用力擦自己的唇,白皙的手腕手背上全是一道道紅暈。
光看着,就覺得挺疼。
陸朝不太懂,問:“不是挺好看的?為什麼要擦掉?”
“你什麼意思?想笑就直說。”聲音甕甕的,含着幾絲惱羞成怒。
“我并不想笑。”陸朝聳聳肩,這些小女生的心思啊,算了,他根本不想理解,也無法理解。
“行,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過動作可以慢些,别擦破了唇。”陸朝掃了眼地方,指那邊的洗手台給她看,建議說,“還是洗洗吧,你這擦也擦不掉,手上唇邊,到處都是。”
沈莺莺動作慢了一拍,擡眸瞪他。
小花貓似的!
陸朝沒忍住,輕笑出聲。
連忙擡手遮唇,卻是晚了,她眼底的怒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滾成球。
“嗯,我承認,我笑了。”
“陸朝——”
沈莺莺一聲吼,直接把胡大夫胡先洲本人給吼了出來。
推開門,一頭霧水的中年男人眼神迷茫,拿着毛巾擦手,他關切地問杵在外面的兩孩子:“你們怎麼了?瞧病?”
左邊的是街尾陸家兒子,右邊的是街頭沈家姑娘。胡先洲很欣慰,他肯定沒認錯。
“一晃眼你們倆都長這麼大了?平時不怎麼見,差點認不出來。”胡先洲和藹地笑笑,憑借多年以來的經驗,把目光定在了沈家姑娘身上,“姑娘怎麼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幹嘛把頭垂得那麼低,緊捂着嘴又是幹嘛?”
陸朝想笑又不敢笑:“胡大夫,我兩騎着單車不小心在下斜坡的時候撞了個正着,她腳崴了,走不得路,您幫忙給看看。”
“腳崴了啊!”胡先洲了然颔首,想了會兒,挺樂的沖沈莺莺笑,“哦,我想起來了,好些年前你才這麼高,你爸背着你過來,跟我說你在家蹦蹦跳跳,皮得崴了腳。我說要拔火罐兒,不怎麼疼,然後那罐兒往你腳踝這麼一下去,你立刻哇哇大叫,眼淚花閃閃的,不知是真疼還是給吓壞了哈哈哈。哎,時間過得真快,你這腳怎麼又給崴了?我之前叮囑過你……”
沈莺莺一臉絕望。
能不說了嗎?
她眨巴着眼瞅陸朝,哼,這壞家夥,正憋着笑呢!
“我想去洗把臉。”放棄掙紮,沈莺莺細聲細氣、生無可戀地說。
“好。”陸朝扶着她往洗手台那兒走,跟回憶過往歲月的胡大夫解釋,“她手上有點髒,洗洗。”
“哦哦,是得洗洗,姑娘,我跟你說還是得拔火罐兒,沁出淤血,這樣會好得快,我先進去準備,你們待會進來。”
“好的,胡大夫。”陸朝幫她答應。
站在洗手台前,沈莺莺沖着清水,揉去手上的口紅痕迹。
洗完了手,闆着臉繼續清洗唇周。
她右腳使不上力,陸朝想要扶她,被她冷着臉拒絕了。
憑感覺洗了數下,應該幹淨了,沈莺莺用兜裡帕子擦幹水漬。
“這裡還有點。”站在不遠處,陸朝指了指自己的左嘴角下方,提醒她。
“不是,往下,再上,左邊一點兒……”
她眼底似乎又要冒火,陸朝知道她不好意思,畢竟他倆不熟,再加上胡大夫方才又火上澆油了一番。這姑娘怕是要炸了!
臉皮薄嘛!可以理解。
陸朝抿着笑走到她身邊,接過她手裡繡着花的帕子,微微彎腰,臉對着臉,給她把剩下的一小點紅暈擦拭幹淨。
“好了。”看着她幹幹淨淨的雙唇,陸朝展顔一笑。
撲面而來的還是那股淡淡的熟悉的檸檬薄荷味,沈莺莺怔了幾秒,一把奪過他手上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