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會兒後方的人又找上話題:
“現在我大概明白你之前的行為了。我猜你是負責處理這東西,阻止無辜群衆被誤傷?”
不說還好,一說胥明懿從見面起就壓着的火氣将紙面燒出了個口子,之前顧及這人剛經曆靈異事件還在擔驚受怕的心情,這會兒發現人膽肥心大還活蹦亂跳,呵呵一笑開始輸出:
“我的良苦用心這麼隐蔽?不撞鬼就想不通别人阻止你一個大明星往連個人影都沒有的地方跑是出于好心是吧?”
“我怎麼記得今上午才和大明星你撞見,大明星承諾我就在山裡逛呢?怎麼,迷路啦,從山的另一邊出來啦?上了公路搭上了客車坐了兩個小時到了山坳裡的小學校是吧?”
“山裡的事解決了你不進山了,非一個人開着沒信号的導航往人影都見不着的地方去,人生地不熟,一路沒個人影還是阻擋不了大明星你奔向希望小學的步伐,主打一個義無反顧。”
“你說你圖什麼呢,知道這兒沒人,玩夜探鬼樓?”
賀臨風接受了一頓連珠炮式的質問,試圖解釋自己行為的合理性:“這不是過兩天要來這邊拍戲,提前看看現場……”
“刺激吧,下回帶全組來拍鬼片如何?”
不如何。賀臨風在心裡回答,雖說對方話多起來也很有意思,但是再說下去容易火上澆油,被罵一路可說不上有意思。
于是賀影帝當即将自己的角色設定從‘作死的炮灰’轉換成‘得救的普通人’,認真發問:“是,還沒感謝明懿你的救命之恩。我都不敢想要是那扇門打開後面不是你我會怎麼樣。”
“要是再遇上下次……或者這次沒有明懿你,一個普通人,能做些什麼呢?”
“普通人嘛,相信身體,相信直覺,選一個,”胥明懿不假思索,“如果沒死的話就活下來了。”
“好……”
“好廢的一句話?”
“好唯心的一句話,我記住了。”
賀臨風看不見前面人的臉,合理猜測對方可能是翻了個白眼,口氣相當無語:“别了,這種事概率本來就低,哪有什麼規律,比起記住這些不靠譜的,還不如回去洗個熱水澡睡一覺,告訴自己沒有下一次來得實在。”
随着光與暗的分界被跨過,賀臨風感到耳邊的風聲像是到達了某個界限,發出了一聲不甘的殘響,而後被迎面而來的新風卷退。溫度也從深秋回到了夏夜,帶着蟲鳴和露氣,皮膚上的粘滞感被一掃而盡,幹爽回溫。
中天弦月光華盡灑,雲影婆娑,他終于可以看清環境:四合的黃磚圍着空地,籃球架,乒乓台,一覽無餘。
四下環顧後目光收攏到面前的身影上——還是白天那身打扮,與他這個随時需要維持外在形象的男藝人比起來算得上随意,倒也顯出幾分盡在掌握的潇灑。
對方擡了擡被牽住的手,“現在不害怕了?”
賀臨風從善如流松開,“還行。這就出來了?”
“它的域場隻能覆蓋那棟教學樓,也隻有在特定時候能開啟,你是純倒黴。”
那鬼域對他關得死緊,在這邊逛了多少回了愣是沒找到機會進去,賀臨風一來就遇上,不是個倒黴的還是什麼。
“走吧。”胥明懿舒緩幾下手掌,轉過頭,“回頭給賀大影帝推薦幾個人少的廟。”
“作用是?”
“撫平心理創傷。”
“……”賀臨風禮貌微笑,表示感謝。
沒什麼心理創傷的人目光挪到身後靜谧的教學樓,“這地方不用處理了嗎?”
胥明懿也回頭看一眼,“這裡之前被鬼域籠罩,但好在沒形成多久,打散了就差不多,不用後續處理。”
“鬼域?”
“域就是氣聚集的地方——清氣濁氣怨氣靈氣……總之現代人對這些了解的也不多,我也就是個半吊子,能告訴你的也不多”胥明懿聳了聳肩,盡可能用通俗的話解釋概念。
入行這些年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需要給受害者解釋基礎概念的情況,這種事情不想普通人牽涉太深,又怕人因為了解不夠心理受創或者自作主張,隻能盡量一次解釋清楚。
“鬼域怨域和自然之靈形成的域不同,後者隻要成型然後日月不變地修煉幾十年就能修成靈體,而前者必然依托于怨氣,也就是依托于有靈智的生物。”
他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但同時活人的生氣又能破壞它的根本,一般情況下活人聚集的地方根本不會生成域,域也不會主動拉一個生機旺盛的生人進去,更何況賀影帝你這種氣運強勢的盛年男人。”
影帝魅力太大可能是,它見到人就沒沉住氣強開域一把拽人上天台……嘶,什麼少女戀愛校園漫的告白前一章場景,怪浪漫的。
“打住,”賀臨風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下意識打斷了對方的想象,“所以它想生吞了我,可以這麼理解吧?”
胥明懿幹咳一聲,繼續解釋:
“咳,大概是想慢慢磋磨吞了你吧。結果你出來了它還死活不肯放,就相當于被你從内而外破壞,現在它殘到根本拉不了活人的地步,甚至之後你們劇組來拍戲,生氣來來往往就能把殘餘徹底吹散。”
意思是已經恢複成正常的大樓了?賀臨風盯着空蕩蕩的大門,先前那種一味深入的沖動幾近消失,倒顯得之前的吸引力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