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潔工轉身離開,笨重的身體像一個球。擠着狹窄的走廊緩慢滾過,推着的清潔車搖晃,物品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
林昭月探出欄杆往下看,前台工作人員像是一隻破裂的水球,幹癟的衣服包裹着骨骼,地上有着大片噴射狀的水漬。那是一具身體裡全部的液/體,濺到遠處,甚至形成好幾個小水窪。
原來,這些東西可以被殺死啊。
她心中的不安消失殆盡。
隻要人力可及,就無需害怕。
她轉過身,問道:“韓先生,碎片該去哪裡找?”
“它們應該在樓下,我們邊走邊說。”
韓東對林昭月的态度變化頗大,先前他覺得新人裡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的隻有陳默,現在卻更看重林昭月,她的應變能力之強,不像一個新人。
韓東往外走,一行人跟上。
這時,床上的劉悅帶着哭腔喊道:“别、别丢下我一個人……”
韓東無動于衷,剩下的人臉上或多或少都有掙紮之色,但沒有人應聲。
劉悅見狀,掙紮着爬起來,忍耐着脖頸的疼痛,沖着林昭月喊道:“林小姐……”
對方救過她一次,不會對她置之不理的。
林昭月腳步不停,打斷她的話:“你不是一個人。”
劉悅一愣,林昭月指着被搬到靠牆的位置昏睡的高慶晴,說道:“她在這兒陪着你。”
劉悅:“……”
前台工作人員忽然發瘋,高慶晴連一聲呼救都來不及發出來,就撞在牆上暈過去了。她醒着其實也帶不來安全感,更别提昏睡不醒。
已經跟着林昭月一起走出門的林小滿,忽然停下腳步,從背包裡取出傷藥,放在床邊。
劉悅正要開口挽留,林小滿已經像一陣風般刮出門,把門也帶上了。
一行人路過隔壁,韓東刷卡打開402的門。畫家背對衆人,手裡握着鉛筆勻速晃動着。他聽到聲響渾身一顫,轉頭看到韓東,緊張的神情一松,舉起紙張說:“圖紙我複刻出來了。”
韓東一偏頭說:“走吧。”
他接過畫家手裡的素描紙,和真正的圖紙相比,複刻出的黑白圖紙有一定的差别,但圖的比例是大緻相同的。
路過前台工作人員的時候,林昭月撿起那支發簪。
韓東把素描放在負一樓外擺的餐桌上,用手指在上面一橫一豎畫着十字說:“拼圖遊戲沒有單人模式,已知的多人模式有9人、12人、30人的差别,分别對應着不同的碎片數量。比如,四拼拼圖标配是9名玩家。”
畫家還記得韓東說過,想要回歸現實,必須找到全部碎片。他喃喃道:“也就是說,我們得找到4張碎片……可是酒店這麼大,我們一寸一寸的搜索嗎?”
那要何年何月才能找得到?
“那倒不用,碎片藏匿的位置可以通過圖紙獲得,所以我說圖紙很重要。”
畫家滿臉迷茫。
“韓哥,我沒聽懂,你能說得簡單明了一點嗎?”
“拼圖大小一緻,圖和實物相互對應。”
韓東舉例解釋:“你們看左上角這一片,占據最大幅面積的是綠茵茵的草坪。我可以确定,這一張碎片就在草地裡。不排除它被埋在土層中,但絕不會埋得太深。”
林昭月指向右上角的建築,那是酒店的餐廳。她問道:“第二張碎片藏在餐廳裡,對嗎?”
韓東點頭。
以此類推,第三張碎片可以在泳池裡找到。
可是第四張碎片很特殊,裡面有一個大活人。素描中展示房間一角,身材婀娜的女人端坐鏡前,正在梳妝。
對應的房間不難尋找,可拼圖是否在女人身上呢?
尋找一個不知面容的大活人可就困難多了。
林昭月問出心中所想,韓東露出訝異的神色,似乎沒料到她竟如此善于思考。
“這一張碎片情況比較複雜……”
他的話被一串腳步聲打斷。
柏油馬路上沖進來一個眼熟的男人,他的皮膚像幹涸的河床,布滿了粗糙的紋理,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暗紅色。嘴唇幹裂起皮,一道道血口子肆意張開。本來黯淡的目光在看到泳池的那一刻猛地亮起,喉嚨裡溢出一聲嘶吼:“水,水,我要水。”
說着,整個人趴在泳池邊緣,雙手捧起池水,顧不上池水的渾濁髒污,迫不及待灌進口中。
南黎川頗有幾分辨人的本領,他說:“好像是方框眼鏡……”
一開始就選擇離開酒店的第九人?
林昭月走近對方,漸漸從衣物辨認出他來。短短時間内是什麼讓一個青年蒼老十歲不止呢?他衣物更是猶如曬幹的鹹菜,皺巴巴挂在身上,布滿白色晶斑。架在鼻梁上的眼鏡,亦不知到哪去了。
韓東揪着他的衣服,把第九人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