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月說:“我有個妹妹,和小滿的年紀差不多。”她看向林小滿,契約達成之後,林小滿不再被聖光籠罩,和其他人一般無二。
“可能是移情作用,讓我小滿格外的關注……希望沒對你造成困擾。”
林小滿連忙擺手,伸手比劃起來。動作做到一半,想起林昭月不會手語,連忙書寫道:“怎麼會!剛才多虧姐姐我才沒事。”
一個多小時後,高慶晴從樓上下來,和一行人會合。
南黎川說:“我還以為劉悅會把你拽在房間裡,不讓你離開她一步呢。”
高慶晴聲若蚊吟:“我醒來之後,幫劉姐上好藥了。”
南黎川身為大公司的繼承人,平日裡見過最多的生物就是牛馬,心裡隻有一本牛馬圖鑒。一看高慶晴就知道隻是一隻并不罕見的社恐型牛馬。她也許不能做到和他人正常交流,但性格卻不一定軟弱。
真正性格軟弱的沒什麼主見的,其實是林小滿。
太陽西墜,隐沒在雲層裡。
林小滿在幹燥的泥土裡摸到一個硬角,抓住一拔,扯出一張硬紙片,邊角圓潤,正是一張拼圖碎片。她高高将其舉起來,展示給林昭月看。
林昭月高聲喊道:“韓哥、韓哥,你快來看看。這個是不是我們要找的東西?”
韓東疾步走過來,接過一看,忍不住露出喜色:“沒錯,這就是拼圖碎片。”他整個下午都耗費在遊泳池裡,但并無收獲。池中的水随着他和畫家一網接一網的捕撈,變得越發渾濁,難以看到拼圖,撈起來的藻類已經堆成一座小山,理所當然的沒有好運到撈起碎片。
“這片你收着吧,”韓東把碎片還給林小滿。
“各位客人。”
酒店主樓裡突然傳出聲音,林昭月轉頭一看,發現餐廳外擺的遮陽傘下站着一個女人。女人仿佛憑空出現的一般,誰也沒有注意到她是什麼時候到來的。
畫家指着女人說:“你們快看,她身上的旗袍。”
這個忽然出現的女人,身上穿的旗袍和拼圖圖紙上看不見面容的女性一模一樣,連布料上的刺繡都沒有差别,皆為大朵的桃花。
女人朝着他們走來。她有一雙動人的眼睛,雙眼皮,睫毛又長又彎。兩顆如精心雕琢的黑寶石一般的眼珠完全暴露出來,沒有被眼睑遮擋半分,圍繞在旁的眼白純淨無瑕,如冬日裡的第一場雪。
随着她的步伐,眼珠像是承受不住震顫一樣,向眼睑下方滑落,初時還能看到半個眼珠,漸漸隻剩下一點黑色的圓弧。很快,整個眼眶被眼白占據。原本明亮的眼睛變得毫無生氣,讓人不禁懷疑她是否把死魚的眼睛摳出來裝進自己的眼眶裡了。
她走路的方式也很怪,身體一搖一晃,一側肩膀向上聳動。
林昭月問:“你是誰?”
站在她前方的林小滿瞪大眼睛,退到她的身旁。林昭月本以為是女人的詭異讓林小滿害怕,卻見林小滿根本沒有看女人的臉,而是一直盯着她的腳。
林昭月站的位置看不到女人的腿,不過女人已經走近了,露出穿着繡花鞋的一雙腳。鞋尖緊繃,鞋跟離地,她分明是踮着腳在走路。
“我來領你們去吃飯,”女人說話了。聲音低沉,毫無起伏。
“餐廳已經開始營業,各位客人請跟我來。”
說完,女人轉身就走。
林昭月主動走到她身旁,視線在她的手腕上掃過。一隻雪白的玉臂上佩戴着白底青的手镯,另一隻手腕空着,但一枚漂亮的戒指戴在細長的無名指上。修長的脖頸上疊戴着兩條項鍊,耳墜和手镯是一套,連繡花鞋上都墜滿珍珠。
“小姐姐,你身上的裙子真漂亮。”
女人沒有搭理她。
林昭月誇贊她的手镯又透又亮,女人自顧自往前走。
“這些都隻是陪襯,因為小姐姐你的美麗而煥發光彩……”
女人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林昭月。她唇角翹起來,面容越發詭異。
“真的嗎?”
林昭月笃定地說:“千真萬确。”
到目前為止,林昭月遇到的那些東西都有明确的身份。比如,前台的工作人員、酒店的清潔工,就連遊泳池的那一具女屍,同樣也有身份。她身上穿的是酒店的制服,應該也是清掃、保潔類的工種,唯有女人特殊。
女人笑容的弧度一點點變大,“咯咯咯”笑出聲音,她顯然很開心。林昭月趁機詢問:“你是酒店的客人嗎?”
“不是喲。”
面部表情太大,女人的眼睛先出現變化,它們垂落到顴骨的位置,眉毛掉到兩邊的太陽穴上。顫動的雙唇沉進下巴尖,空出來的位置被鼻子占據。
這是一張何等扭曲的臉,五官亂跑讓美麗變成驚悚。
林昭月瞳孔地震,但神情裡沒有半分驚惶,仿佛看不見女人的變化一樣,繼續問:“那小姐姐是酒店的工作人員嗎?”
女人猛地湊近林昭月,怪異的一張臉驟然放大。黑色的眼珠浮出一半,死死盯着她。
林昭月微笑以對。
“小姐姐,你還沒有回答我。”
女人直起腰,兜在下巴處的紅唇一張一合發出聲音。
“我不是酒店的客人,我是‘芳華攝影工作室’的客人。”
她站在餐廳的大門口,不再往裡走,催促他們:“快點進去。”
畫家從她身邊走過,瞥到她的臉。此時,她的五官已經全部擠在下半張臉上,眉毛壓住耳朵,眼睛夾着鼻子,最怪誕的畫作也描述不出她的怪異。畫家下意識地捂住嘴,否則一定忍不住尖叫出聲。
即使如此,他誇張的動作也讓女人抿起嘴角。
韓東連忙伸手一勾,胳膊夾住他的頭把人拖進餐廳。
後面的人都埋頭往前走,不敢去看女人,就在所有人都走進餐廳的那一刻,原本漆黑的餐廳驟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