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攬鏡自照。
可是鏡中根本照不出她的臉。
女屍勃然大怒,低頭怒吼一聲,伸手為爪,掏向林昭月的胸膛。
冷風襲來,帶着腥氣,眼見小命嗚呼,林昭月大喊一聲:“媽媽!”
一聲“媽媽”是林昭月從空白拼圖中得到提示,哪怕她并不知道空白拼圖在拼圖遊戲中的意義,但唯有她看到,剩下八人都沒有發現的“胎記”、“老式銀镯子”是一個提示,那孩童們的呼喚,又何嘗不是另一個提示呢?
女屍的手在距離她胸膛半厘米處停下來,渾濁的眼睛注視林昭月。她每一處都變得年輕,唯有眼睛除外,灰翳如蛛網在眼球表面蔓延,渾濁的白膜覆蓋整個瞳孔,依舊像是蒙着一團化不開的霧霭,其間還漂浮着絮狀腐物。
恐懼如潮水般向林昭月湧來,但她一浪賽過一浪的壓力中,乖巧一笑說:“媽媽,我想要鏡前的拼圖碎片。”
那塊碎片是在女屍照鏡子的時候,突兀地出現的。
那是林昭月必須得到的第四塊碎片,扮演一個乖巧的女兒向媽媽索要東西,最有可能輕易的獲得它。
讓林昭月拿不準的是孩子向媽媽撒嬌的姿态。
她的扮演不知道有幾分真?
女屍緩緩張開嘴,喉嚨一陣蠕動,竟然發出聲音。
“乖孩子……”
林昭月又一次叫“媽媽”,催促對方把拼圖碎片給她。她清楚的看到,女屍渾濁不堪的眼睛裡面,竟然閃過一絲慈愛的光芒。
“給你,”女屍拿起鏡前的拼圖碎片,遞給林昭月。
林昭月抓住拼圖碎片的一角,女屍沒有撒開手。她用上十分的力道,但拼圖碎片絲毫不動。
“媽媽?”
林昭月仰起頭裝天真扮可愛。
“嗯,”女屍答應一聲,随即喃喃道:“我忽然想起來……我似乎隻有三個兒子。”
她的聲音褪去久未開口的沙啞,變得雖粗糙但越發流暢,咬字也變得清楚。
林昭月有種不好的預感,總有一種忽略掉總要東西的感覺,但又覺得始終差上一線,隻是模模糊糊的察覺到不祥。
林昭月隻能含混道:“我真的是你的女兒,不過不是親女兒,而是幹女兒。”她笑着喊:“幹媽!”
這一聲呼喚,倒是真讓女屍放手了。
林昭月正要收起拼圖,上方的女屍驟然靠近,一張慘白的臉在眼前放大。她喉頭滾動,嘗試活動腳踝。
女屍看着她,似乎又沒有再看她,隻是透過她,看向别的什麼人。
“幹女兒,那是你小四。”
“兒女啊……兒女啊……”
女屍綻開一個露出森森利齒的滲人笑容,眼睛更加渾濁,直勾勾看着林昭月,喃喃道:“我有三個豺狼一樣的兒子……”
黑色的猶如淤泥一樣的液體從女屍的眼角流出來。
三個兒子。
豺狼。
這些詞組合在一起,讓林昭月的腦中閃現一幕場景。
夜高風黑殺人夜,大師用一通玄而又玄的話語蠱惑三個男人把女屍淹死泳池裡,以求升官、發财、阖家平安。
她以為三個男人是大師雇傭的打手,不是什麼重要角色。
可是數量為三,都是男性。
加上女屍提起兒子時無盡的怨念,真相豁然揭開。
誰能想到将一位年老的母親捆住手腳,堵住嘴巴,按進遊泳池裡,不顧她的掙紮,一直她死去才放手的三人,竟然會是被害者的親生兒子。
一個母親被她的三個兒子聯合起來殺死了。隻是因為他們想要升官發财,阖家平安。
阖家平安,多麼諷刺啊!
女屍眼中流下來的其實是淚吧?
電光火石之間,林昭月想明白一切,可是女屍的手已經抓住她的肩膀。她雙腳已經可以從鞋中掙脫,膝蓋也已經從堅冰中離開。
可是,她被更堅固的牢籠困住了。
最糟糕的是她最後的底牌也已經用掉,卻沒想到這張牌其實是一張催命符。
“幹女兒,你是不是豺狼呢?”
林昭月說:“我不是。”
“撒謊,”女屍張開巨口,腥臭液體淋漓而下,如同一隻敞口的麻袋,罩住林昭月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