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說話的老頭若有所思地點頭，說着“我明天試試”，一邊拿出幾支深棕色玻璃小瓶包裝的未知液體，上面映着連禾堂的LOGO。

他歎息道：“最近我周圍好多人都感冒了，我得多喝幾支這個‘健康靈’，增強一下免疫力。”

剛走進門，沈平瀾和柳易就眼睜睜地看着他一連喝了好幾支連禾堂出産的保健品。

如果他們，以及分析師暗洞沒有猜錯的話，連禾堂的産品恐怕有與怪異相關的未知負面影響，但眼下這家店裡，不少老人都在使用連禾堂的産品……

這不是單一的現象，此前幾家調研的分店裡也是一樣的。

“也不知道他們是不知道那條規則，還是……”柳易小聲道，“還是明知道危害，也要繼續喝呢……？”

老城區的情況與普通的城區不一樣，人們的行為背後或許有獨特的邏輯。

就好像許多人不斷地打破不能說出“黃昏”相關詞彙的規則，利用違背規則的負面效果……再一次，親眼看到他們在火災中逝去的親人一般。

“诶，兩位是？”沒等兩人多觀察一下情況，一個店員看到了他們，挂着營業微笑走了過來。

“我們是政府……”

一套走過好幾次的流程過後，店員顯然相信了，他認真點了下頭，然後露出了更為燦爛的笑臉。

與前幾家分店不同的是，這位店員再一張口，就是熱情的推銷：“那二位不如也來試試我們連禾堂的産品吧？正好我們最近新出了一款‘青健’口服液，主要就是針對年輕人的。”

“這……”看着從旁邊桌子上拿起一箱子綠色包裝的不明口服液，挂着微笑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的店員，柳易委婉拒絕道，“抱歉，我們是來工作的，暫時就不考慮購買你們的産品了……”

“哎呀，你不試試怎麼知道？”這位三十歲上下的店員沒有輕易繞過他，繼續用利落的嘴皮子說道。

“近年城内災變事件頻發，人口生育率又下跌，物價卻在上升，年輕人的壓力越來越大，我們連禾堂察覺到了年輕人的困境，特地推出了這款産品，它專門針對年輕人的體質，能夠增強免疫力與精力，還能保持心情愉悅。”

“不，那個……”

柳易試圖再次拒絕間，店員已經來到了柳易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直接把手裡一箱保健品往柳易懷裡推。

“像你們這種年輕的職員，平常壓力大，又經常在外頭跑的，缺少的正是‘青健’這樣一款産品——尤其是您啊，看着挺瘦弱的，天天在外頭跑這麼辛苦，時間長了哪兒吃得消！”

“這樣吧，這箱就當我代表連禾堂送您的，您先試一下有沒有效果，有效果的話再回來買嘛！”

“我……”柳易感受着硬塞進自己懷裡的東西，臉上依然是一副好脾氣的微笑，心裡微微産生了與遇到三番五次找自己麻煩的男助理一樣的感情——

有那麼一點點，想殺人啊……

當然，隻是一點點！

但回想起人類間的種種規則，尤其是還當着他如今的丈夫兼上級的面，他最終隻是不好意思地笑着，又把懷裡的保健品推到了店員懷裡。

店員下意識想要推拒幾下，結果用力了一下——絲毫沒推動，箱子以堅定的速度回到了自己懷裡。

“這……”

他還想說些什麼，他看來“挺瘦弱”的青年背後，那高大男人開口了：“免費送……為何對我們如此殷勤？”

這個男人看起來完全不像政府公職人員，硬要店員形容的話，更像一個□□大佬，男人埋于眼窩陰影裡的眼珠一掃過來，他就後背一涼，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直接起了一排雞皮疙瘩。

不妙感漸漸在心頭升起。

果不其然，男人的下一句話切中了他心中的隐憂：

“你們這裡……是不是在做什麼非法交易？”

“——不，不不不！怎麼可能呢！違法的交易我們怎麼可能做！”店員立即出聲否決，連連搖頭。

柳易卻看到了店員瞬間的神色變幻，那是秘密被說中的惶恐。

他倏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微微仰起頭，穿過店裡一衆看戲神色的老人，望向了這家分店的後門位置。

“……是污染物……？不不，好像是，高度異變者？”

話一說出口，店員神色驟變，沈平瀾則眉頭一凝。

下一刻，店員還沒來得及做出阻攔的動作，男人的身影已經從原地消失，穿過大堂，來到了這家店的後門。

至于一路上的門鎖——他隻是伸手輕輕一擰，無論是什麼鎖都自覺地“打開”了。

一把拉開後門，他就與一個正在小聲嘟囔着什麼的佝偻男人面對面碰上了。

“真是……今天怎麼這麼慢……啧，那人肯定還是嫌我給的錢太sh——”

柳易也追至後門，正好聽到站在門外的佝偻男人戛然而止的聲音。

這個男人背部不正常地隆起，幾乎像是烏龜的厚殼，他的兩條手臂上滿是片狀的巨大增生物，将人類的手變作了類似巨大鉗子的模樣。

面對突然拉開門的沈平瀾，他驚愕地擡起頭，露出了一張口鼻向前突出的獸化臉。

——這是一個高度異變者，也就是積累了過多污染，在變成污染物的邊緣徘徊的人。

在看到沈平瀾的瞬間，或許是已經異變的感應讓他察覺到了什麼，他神色驟變，猛然後退，口中喊道：“獵、獵人？！”

沈平瀾神色淡然，在身後一衆圍觀群衆複雜的注視下從容地睜眼說瞎話：“我不是獵人，你看錯了。”

“不、不……我的感應不會錯的，你就是！”

眼前的高度異變者顯然不相信，他後退幾步，後背靠上了這家店後院的牆壁。

堅硬的觸感令他從驚恐中回過神，大喊了一聲：“狗日的獵人，你是來殺我的吧！”

在沈平瀾身後觀察的柳易輕嗅了下空氣，微微蹙起眉頭，意識到從這人身上傳出來的氣味不對勁。

下一秒，這高度異變者低吼着發聲，聲音中夾雜了雙重的怪異吼叫：“我躲躲藏藏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在今天被殺死在這裡！”

圍觀衆人聽到他的喊聲，紛紛露出了驚懼的神色。

“壞了，他要狂化了！他要變成污染物了！”人群尖叫着一哄而散。

嘈雜聲響中，高度異變者發出一聲低吼，向沈平瀾猛地撲了過來。

“隻要殺了你，我就不用死了！”

此時，時間已接近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