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易下班回來,打開了對應自家門牌号的寄存櫃,從裡面取出了一個扁扁的快遞盒。
離聲苑的快遞與外賣規範做得非常好,所有送來的東西都會送到各棟樓一樓的櫃子裡。
沒有急着上樓,他站在一樓迫不及待地打開快遞盒,靜靜躺在盒中的,是他預想中的東西——一張明信片。
會給自己寄明信片的,隻有姐姐。
這一次沒有紀念品,因為這一次姐姐寄來明信片不是為了展示自己旅行中途所見景色,而是為了談論“一些事”。
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輕輕撫上明信片,明信片上書寫的圓圈套着圓圈的花紋凹凸不平,在指紋上跳躍。
每一個圓圈,它的大小,它所在的位置,它與其他圓或嵌套或相交的形态,都代表了一份獨特的意義。
它們組合起來,就形成了一段完整的内容。
可它們不能用人類閱讀文字的習慣來閱讀,它們是跳躍的,是間斷的,甚至不能翻譯成普通人類可以理解的語言内容。
姐姐大緻的意思為:問候柳易近來是否還好,在黃昏樂土的冒險是否有所收獲,又說自己近來的旅行軌迹,她已經離開了上一封明信片所在的位置,正在繼續前進。
此外,還在一處不易察覺的嵌套圓形裡,囑咐了柳易一件事……
柳易看完,表情沒有變化,近乎完美無缺。他把明信片翻了個面。
雖說這封明信片是用來說事的,但總歸是明信片,另一面還是有一張風景照,是姐姐觀測到後直接印在明信片紙上的。
明信片印着他頗為熟悉的景色:上空是沉沉陰雲壓陣,壓暗了大部分大地上的細節,隻能看到起伏山川如暴風海面延伸向遠處,還有些泛着光的圓形事物匍匐其中,那是怪物們的眼眸,它們一直延續到某個地方,然後像是形成了某種古怪的截斷。
——因為在景色的最遠處,是從大地上垂直升揚的宏偉建築群,那是人類的城市,它擋住了魑魅魍魉窺探的視線。
曾經,柳易在海水裡,在郊外的山上,見過很多、很多次類似的景色。人類的很多城市附近都長得差不多,畢竟聯邦所在的地方基本都是多山地帶,地勢多有險惡。
柳易把明信片收好,快遞紙盒扔到樓外的大垃圾桶裡,然後上了樓。
走到四樓,柳易剛打開門,身後傳來腳步聲。
對門的鄰居高飛雨正好也上樓了,看到他立即眼睛一亮,打招呼道:“柳易!你下班了?”
“對。”柳易對他心情頗好地一笑,“準時下班。”
“你這助理工作真是不錯,每天都是朝九晚五,不需要和很多人打交道,還能天天看到明星獵人。”高飛雨捋了捋因為走路而起了褶皺的短袖,羨慕地唉聲歎氣,“——最重要的是,能夠接觸到好多和怪物有關的事件,完全不缺題材啊。”
柳易看了看他越發憂愁的雙下巴:“你最近缺題材嗎?”
“也不能完全這麼說吧……這一次老城區的事情,我打算出幾期。”高飛雨一拍大腿,“但重點是——重點是我打算着重講一講那個神秘異類的事情,延續上一次播客事件的題材,可惜這一次我不在現場,也就沒有細節,這樣做出來的節目和别人的沒有質量區别啊。”
柳易懷疑高飛雨在暗示自己透露點細節,但沒有證據。
在人類民間傳播自己的好名聲也是不錯的事情,他想了想,幹脆說道:“我可以去問問協會,如果可以的話,我就告訴你一些關于那隻神秘異類的事情。”
高飛雨一下笑得牙不見眼:“那我提前多謝了,到時候我把你的賬号列為聯合撰稿人——對了,說到這個,你要不要來我的節目當嘉賓啊?你聲音好聽,大家一定會喜歡你的。”
“這個……就算了。”柳易對自己本人以任何形式出現在公衆面前都不感冒,一邊回絕,一邊刷了門卡開門。
另一邊高飛雨和他閑聊着,也打開自己家的大門。進門前,這位播客下意識轉頭看了眼對門鄰居,目光透過寬敞的客廳,恰好與一個浮在空中的麻袋對視上。
他本能地一驚,旋即意識到那麻袋下面還連着一截灰色的馬脖子。
鄰居說過,那是他的“哥哥”。
可真的有誰家好哥哥,是一匹怪馬,會以沉靜默然的姿态,頭戴麻袋,目不能視地站在原地不動?
莫名其妙地,他就順嘴問出了口:“诶說起來,你……‘哥’在污染物裡也算得上獨特啊,當初肯定沒少受獵人協會的盤問吧?他們在這方面老嚴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