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環境溫度也迅速上升,柳易與哥哥不約而同地甩動尾鬃,感覺有些炎熱。
黃昏樂土,回來了。
沈平瀾立即看向遠方,所幸在獵人協會的幫助下,所有存活的老城區居民已經撤離了這片區域,沒有任何人被誤罩在樂土的範圍中……除了獵人們,還有兩隻怪物。
柳易想到了什麼,轉向哥哥:“……希赫,你是怎麼和樂土商量的?”
哥哥平靜地回答道:“這是我找你的,另一件事——樂土想要與我們談談。”
他側頭看向沈平瀾:“——談談的對象,也包括你們人類。”
“怎麼談……”沈平瀾的詢問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到一道人影拖着蹒跚的步伐,出現在了廢墟之間。
獵人們訓練有素地拔出武器,如衆多警惕的野獸,注視着這個人影緩緩走過。
直到他站在了柳易、沈平瀾、希赫面前。
寡淡無奇的面容,梳理得整整齊齊的短發,内襯白襯衫,外面穿着一件印着連禾堂logo的外套。
“你不是……”柳易好奇地俯下身,觀察他,“……總店前台的那個……”
“您好,先生。”曾站在連禾堂總部前台機械地擦拭桌面的男人,對他笑了笑,與此前不一樣,這一次他的蘋果肌提起的幅度是如此自然,令人不禁感到親切。
他對幾人微一躬身:“感謝你們驅逐了白鴿教會,他們常年控制着我們,使得‘我’的思維無法正常運轉,現在,‘我’終于回到了正确的狀态。”
沈平瀾深深看向親切微笑的連禾堂店員:“你不該出現在這裡,出現在人類的城市裡。”
店員無奈地一笑,看起來與人類一模一樣:“我的出生可沒法受到我自己的控制。”
說到這裡,他微微眯起雙眼仰頭望向永遠熱烈着的火燒雲,語氣稍稍變得缥缈:“是你們,是那場璀璨的火,是那些在火焰中歌唱的人類,創造了我,獵人,是‘你們’孕育了我。我隻能、也隻會待在這裡。”
沈平瀾微微蹙眉,他要收回之前認為它與人類一模一樣的想法。将慘叫說成“歌唱”,這不是正常的人類可以說出來的話。
他也聽懂了樂土的言下之意:“你傷害了人類,我們不能留你。”
店員聞言,神情一變,眼角垂下,看起來甚至有點可憐了:“必須要這樣嗎先生?我此前的意識因為白鴿教會的控制并不清晰,舉動都出自本能,而且……”
他又笑了,就好像剛才的可憐并不存在過:“——花濯區的人們需要我,不是麼?我是老城區的一份子呀,先生,您不能否認這點吧?這兩位先生怎麼認為呢?”
他突然點到柳易與哥哥,柳易于是抱着臂開口道:“不管你們怎麼搞,别波及到我們,不然别怪我們不客氣。”
“……”沈平瀾沉默地看了看幾個怪物。的确,他不可能當下立即處決黃昏樂土。
兩個來自外界的怪物是變數,更何況其他獵人都在樂土的“肚子”裡。
現在真不是一個好時機,于是在他最終讓步了:“之後會有協會的專人前來與你談判,在此之前,如果你膽敢做出任何傷害人類的舉動,我都會直接帶領獵人隊伍将你清除。”
“先生,我知道的。我絕對乖乖的,不會傷害人類呢。”店員笑眯眯地道,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麼,手往背後一伸,就憑空變出了一大盒子印着連禾堂logo的産品,“對了,先生我看你平常一定操勞很多,工作很累,要不要試試……”
“——現在,讓我們所有人出去。”沈平瀾面無表情地打斷了這位敬業人的推銷。
“啊,各位先生小姐要出去,我知道了。”店員說到這裡就停了下來,笑吟吟的他與冷臉的男人對視了好幾秒,才慢悠悠地繼續說道,“除了不正當的粗魯方式,‘這裡’隻有一條出去的路,各位這麼了解……‘我們’,應當是知道那條路的吧?”
“……”沈平瀾沉默地轉身就走。
路上遇到帶着“柳易”的戴晟,他對他們道:“告訴所有人,在連禾堂總店集合。”
“好嘞!”戴晟沒有問為什麼,而是立即去辦事。
通知獵人們的中途,他看了一眼遠方。
兩隻怪物的身影不知從何時起,已經消失無影。
“咔啦咔啦。”身旁傳來滾石掉落的聲音,他轉頭看去,見柳易撥開了廢墟,看向廢墟下那個模糊的身影,他輕歎一聲道:“這個人已經死了。”
“……好吧。”悄然用本體交換了幻影的柳易直起身。
他跟着獵人集結在了連禾堂總店門口——白鴿教會搭建在這裡的總部已經被毀,但真正的總店卻在樂土的力量下瞬間重建。
沈平瀾站在所有人最前方,他掃視一圈,轉身打開了門。
衆人沉默地步入連禾堂總店,穿越古色古香的大廳,來到了偏僻窄小的後門。
——曾經的大火中,阮店長通過後門逃脫,成為了逃離總店主火場的唯一一個幸存者。
這個事件也成為一條規則,在樂土中保存下來。因此這扇不起眼的後門,正是離開黃昏樂土的通道。
一個又一個獵人從門中穿過,一瞬消失在還未離開的人們的視線裡。
輪到柳易時,他撐住門扉,回頭望了一眼。
大火不知何時熊熊燃起了,密密麻麻的人影站在火舌當中,朝他、朝獵人們微笑揮手。
直到噼啪作響的火焰一次又一次,重複地把他們吞沒。
柳易轉過頭,跨過了門檻,略微涼爽的微風裡,夏末聲嘶力竭的蟬鳴地撲面而來,他看到了老城區參差不齊的破舊老樓。
“……最後,我們從那扇門離開了樂土,出現在了老城區的正常區域裡。”
柳易站在五個人的目光包圍下,從容地完成了講述。
總務部部長奚蕾目光微動,出聲提問道:“所以,在你看來,所有獵人都已經拼盡了全力,隻是因為樂土與白鴿兩隻怪異的原因,有些人員損失是不能避免的?”
與此同時,在另一個更為宏偉、更為昏暗的大廳裡,沈平瀾微微仰首,看向坐在他上位的幾道人影。
一個人影發聲,威嚴的聲音在冰冷的磚牆間激起凜然回響:“沈先生,你的意外狂化,間接為這次任務帶來了更多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