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站的位置很好找。

陽棹在用自己回溯記憶的能力定住怪物時，也能得到對應的記憶。

盡管“病人”們的記憶早已被大片大片痛苦的碎片情緒所充滿，但它還是設法找到了廣播站的位置信息。

接下來就很簡單了。

無非是找上門，然後——

“砰！”

一蹄之下，前方的大門直接被轟出一個大洞，柳易再是用手輕輕一移，就把大門卸了下來。

廣播站内隻有一層，是一棟圓木制成的小木屋，内部存放的播音設備早已沾染了厚厚的灰塵。

但值得注意的是，沒有蛛網。

或者說，這整座基金會，都沒有外來的小蟲，一切塵埃都來自無機物。

柳易若有所思地看了幾眼，然後揚起前半身，粗壯厚重的鐵色馬蹄對準一台播音設備重重落下——

“砰！”

設備自上而下，層層崩解，直到設備裡轉動播放的碟片從中間彎折凹陷下去，被踩在了馬蹄之下。

外面循環播放的純音樂戛然而止。

柳易與陽棹等待了一會兒，并未察覺廣播站的被毀有造成地下一層的任何異變。

陽棹拿着儀式匕首的手放了下去，它的聲音中也多了一分輕松：“醫院毀了，音樂沒了，連别墅區都毀了一小半了，湖都紅了，這一層應該解決了吧？”

柳易卻沒有第一時間放松心情，他走到木屋外，望着上方虛假的藍天。

投影出的藍色中，一團團數據白雲緩緩流動，陽光時而被雲遮住，時而灑落萬丈金光。

柳易輕聲道：“你認為，該如何殺死一隻怪異？”

陽棹一愣：“殺死嗎……”

它陷入沉思：“怪異攀駐于一種概念即可長久存在，就算毀滅了它顯現于外的身軀，也可能再度歸來，最好還是直接從‘力量’入手，直接打消屬于怪異本質的‘本源’，才能殺死怪異。”

想到這裡，它也擡頭看了一眼天空，恍然道：“看來，我們還沒找到這一層的‘本源’。”

找到基金會時，基金會與他們玩了一個幻境的把戲，他們靠着發現天空的不對勁将之破解。

沒想到到了負一層，依舊是天空提醒了他們。

虛拟天幕也是負一層的一部分，它還在正常運轉，就說明這一層的破壞隻在表面，還未涉及到核心。

柳易按了按帽檐，“好險，差點就直接一走了之了……我想，我能猜到留駐在這層的怪異本源到底存在于哪裡。”

基金會是一隻怪異，基金會各層的運轉需要能量，故而推動其運行的，自然是怪異的本源。

隻有将基金會每一層的本源都找出來并将其消滅，才有真正殺死基金會的可能。

柳易回想起下到負一層時，與格林尼之間的對話。

負一層除了療養區，還有堆放醫療器械的醫療儲備區，和人類療養部的辦公區。

格林尼的幾次介紹裡，都格外強調了療養區醫療器械的先進性，這說明基金會潛意識裡對醫療器械十分看重。

本源大概率就存在于醫療儲備區。

不過療養區的病人并不知曉器械都存放于何處。兩人一合計，還是得找到醫生。

目前來看，大部分的醫療員工已經被病人所吞噬，短時間内他們能找到的，也隻有那幾個沖出來偷襲柳易的怪物了。

于是他們又回到了湖邊。

陽棹伸出手，與在湖裡打轉的那隻手一握，就将其從湖水裡拽了起來。

看了看這隻手上早已停轉的機械表，它确認了這是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位醫生。

“噗嗤。”

匕首插入了手掌心，頗具韌性的血肉像是一團橡皮泥，将刀刃吞了進去。

陽棹淺橘色的眼中放出了柔和光芒，身上各色的紋路也呼吸般明明滅滅。

片刻後，它拔出匕首，伸出手指在空中一點，就有一條淺藍色的光線凝聚出來，指向了東面的某個地方：“就在那裡。”

循着光線指引，兩人順遂到達了一扇被假草皮遮掩住的門前。

掀開草皮，可以看到門上塗着紅色的輻射危險圖案，下方還有一行小字：

“非2級及以上人員禁止入内。”

柳易瞥了眼門上的電子門禁，擡起槍對準大門。

“轟——！”

烈烈火雲沖天而起，濃濃灰煙自火光裡沖到頂上，又緩緩下落。

灰煙散去，隻見前方已再無大門，隻有一個還在不斷熔化掉落的空洞。

陽棹看着柳易手裡那把槍，有點眼饞，它提議道：“要不要給它起個名字呢？”

柳易也看了看手裡厚重冰冷的□□，他回想起此前這把槍的種種表現，一個詞脫口而出：

“暴君。”

“暴君……”陽棹聞言，不由點了點頭，“很符合它的特點。”

“那就這樣。”柳易說着，伸手在槍身上一拂。

赤紅火線随着他的手掌拂動出現，在槍身上代表父親的名字下面，浮現出一行新的花體舊式英文——

“TYRANT（暴君）”

滿意地看了幾眼，他一蹄踏過熔化的大洞，進入醫療設備的儲存區内，然後對準左前方某個方位，擡手就是一槍！

一台像是智能手術台的儀器剛剛躍起，那些裝載着手術刀的機械臂還沒張牙舞爪超過一秒，就被大片子彈刷過，直接變成了一團細碎的爛鐵！

另一邊，陽棹猛地飛起來，躲過了從下方滑過來的醫療艙，在後者打開艙門探出内部的醫療用具之前，它拿出一張寫滿小字的藍色紙頁，往那醫療艙上一扔。

藍色紙頁上一行行的詩文閃爍起星光，而後整張紙呼啦燃盡，下方的醫療艙在停頓片刻後，倏然化作了塵埃。

它後退一步，又躲開斜刺裡沖來的一台無影燈，撇撇嘴道：“看來這裡果然有本源！這些玩意兒跟瘋了似的！”

柳易看了一眼那藍色紙頁燒掉的地方，而後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輕輕聳動了下鼻尖，尾鬃甩動一下，扭頭看向前方，口中道：“找到了。”

左手中凝聚出齒鞭，旋腰、揚臂、後仰，然後往前一擲——

齒鞭化作一杆蒼白标槍，速度快到幾如一點寒芒飛過，眨眼掠過大片活化的醫療器械，來到倉庫深處，那連接着大片線纜的大型數據主機前方。

尖端摧枯拉朽地破壞了主機的外殼，掀起的氣爆沖毀了内部黑色的複雜結構，釘住了那縷蘊藏于主機内的無形力量。

直到貫穿主機，“嗡”地一聲，帶着主機深深插入了後方的牆壁中，這才停下。

“啪！”

一聲輕微的動靜後，“天空”變黑了，整個負一層籠罩在了黑暗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