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教堂嗎……”沈平瀾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
手中手機顯示通話已挂斷。海牙鎮如今的污染濃度極高,哪怕是四據點研發的新式通訊芯片,也無法支持這種環境下超過五分鐘的通話。
即便如此,能夠相隔萬裡實現短時間通話已經很了不起了。若非如此,沈平瀾他們恐怕很難這麼早就分析出接近自在珊瑚的策略,以及接近後針對目标弱點的戰鬥方針。
一位出色的分析師在戰鬥中起到的作用,是遠超外人想象的。
而暗洞,正是人類聯邦中最出色的分析師之一。
沈平瀾遵循暗洞的建議,走向教堂深處那座破損神像後方,同時眸光如星火閃爍,短暫地陷入了一段過去的回憶……
盛夏的昆蟲正聒噪,起起伏伏的單調聲音令人昏昏欲睡。從樓下鄰居老頭沒關好的窗戶裡,傳出老式放音機咿咿呀呀的東域戲曲。
暑氣被隔絕在水泥牆壁之外,他坐在樓道的蔭蔽裡,怡然自得地享受一縷難得的涼意。頭頂蓦地傳出砰地一聲。
向後仰起腦袋,視野瞬間上下颠倒,他上方,那昏暗的、涼爽的樓梯盡頭,一戶人家的門打開,一個少年與一個少女說說笑笑地将腳踢進運動鞋裡,随手将家門在背後關上。
“沈——平——瀾——我們好了,走吧!”
西域人面孔的少女嘻嘻笑着,紮在兩側的棕色小辮子随着樓梯一級級往下,也一上一下跳躍。
相隔着少女綢帶般的發絲,幼時的沈平瀾與少女身後那站在樓梯上方的少年對視。
後者深琥珀色的眼眸在樓梯間的昏暗光線下,本應該是近乎黑色的。但恰巧自樓下沈平瀾面前,飛射來一束來自樓外的光線,點亮了蜜糖般濃稠深沉的琥珀色。
樓外的知了在一瞬停止鳴叫,烈夏陷入極為短暫的沉寂,随後爆發開更加響亮的蟲鳴——
琥珀色眼眸微微彎起,對樓下的少女與沈平瀾露出了一個笑。
那是沈平瀾記憶中,在劇變到來之前最後一個無憂無慮的夏天。
之後便是他雙親去世的噩耗,還有芙洛拉與暗洞所在的羅塞蒂家,他們的父母被認為深度參與了非法組織活動——也就是俗稱的“邪/教成員”——而被捕入獄。兩個家庭雙雙破碎,隻留下三個半大的孩子。
說來也神奇。
當初住在普通老式居民樓裡的三個普通孩子,如今一個成為了獵人協會的首席獵人,更是當代的“最強獵人”,一個成了協會最出色的分析師,最後一個盡管是半無奈地加入協會收尾人行列,卻也展露出了優秀的輔助天賦,不僅得到收尾人負責人溫弗雷德的重視,連監察部部長華安雙也透露出要親自教導她的意向。
這是緣分嗎?這是命運嗎?
如果沒有父母的事情,他們還會成為眼下的模樣嗎?
一個聲音幽靈般忽而逼近了沈平瀾的耳畔:“哎呀,看來你找到了有趣的東西呢。”
沈平瀾從蜜糖般粘稠沉重的記憶中回神,垂眸看到自己的手臂輕輕覆蓋上另一隻稍小的手掌。
布滿傷疤的蜜色的健壯手臂,與這隻白皙到近乎透明,并且一絲疤痕也無的手掌形成鮮明對比。
作為人類助理的幻影柳易自身後走了過來,手掌在男人手臂上一路蜿蜒,最終點向手臂前方,那一沓堆放在神像後方破洞下的筆記本。
從筆記本的封面狀态來看,這些資料被随意堆放在這裡至少有七、八十年,甚至更久。
沈平瀾彎腰小心地拿起這些筆記本,随後垂眸瞥了眼身旁青年的發頂。
正是因為這隻小怪物的陪伴,他才會……如此自然地想起這段久遠的回憶吧。
那年盛夏的日光,似乎不再像過去那般,會刺痛他的雙眼了。
“小怪物”仰起頭,并不知曉男人心裡在想什麼,隻是饒有興緻地催促道:“快打開看看裡面寫了什麼。”
從柳易的表情來看,沈平瀾合理懷疑青年其實大緻清楚這筆記本裡的内容。
從柳易及其哥哥行為舉止的暗示中也可看出,他們,或者說他們一家,應該與海牙鎮有些牽連。
沈平瀾翻開最上面的一本筆記本,映入眼簾的日期令他瞳孔稍稍放大。
[1194年春季記錄]
“……1194年!”沈平瀾低聲道。
“嗯哼。”柳易笑眯眯地道,“這是災變之前的紀年呢。”
從災變至今都未超過二百年,災變時代裡自然不可能出現1194年。這些筆記本來自災變之前!
沈平瀾往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