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着一盞小台燈。
端上兩杯長島冰茶,江洵坐在了林予夏的對面。
今日的小酒館提前打烊,江洵也提前給兼職的學生下了班。此刻的空氣中,隻剩下了他們,留足了空間,給他們叙舊聊天。
陳嘉妤今晚要在廣電待一整晚,她給林予夏發消息說今晚就先不去她家了,小酒改成明天或後天的晚上。這樣正好,給了林予夏一個和江洵好好聊聊的機會。
“你還好嗎?”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聽上去像是電影裡的老套台詞。
但這确實也是林予夏此刻最想問江洵的問題。
江洵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回答說:“也許還好。”
林予夏說:“小酒館開多久啦?我聽說,你大學在執禮學的是心理學。”
“和心理學有關的工作也還在做,白天在工作室陪預約的人聊天,晚上就在小酒館裡調酒。”江洵頓了頓繼續說,“你呢,你還好嗎?”
也許是每天面對代碼而心生無聊,在舊金山的第二年,林予夏拿起筆,開始寫起了小說。這麼多年過去,林予夏已經成為了小有名氣的出版作家,開過幾場簽售會。
“嗯。”無法用詞語去具體地形容自己的心情,林予夏隻用了這麼一個字來接話,然後繼續說,“每天下班就回家寫寫作,以防明天編輯會來催稿。看看書,看看電影,也還算自在。”
江洵聽完林予夏的話點了點頭。
店裡的音樂早已停止,卻忘記了把正在放映的電影給關閉。《分手的決心》的台詞忽然落入兩人的耳邊,他們在昏暗的光線中看向了彼此的視線。
思緒在同一個瞬間裡墜入進了十年前。
2023年,夏末。
林予夏和江洵偶爾喜歡“較勁”,即便在他們成為了男女朋友之後,這種冤家式的較勁依舊不減,朋友們戲說他們是“對抗路”情侶。
這話一點都不假,這兩天兩人又陷入進了一種暗戳戳的較勁,還帶有一丢丢的吵架的感覺。
晚自習下課的第十五分鐘,教室裡一大半的同學已經回家。漸漸的,周圍隻剩下了連緊閉的窗戶都無法抵擋住的夏蟬鳴叫,以及,空調往外呼呼吹冷氣的聲音。
教室裡的江洵和林予夏不為所動,都在安靜地寫着課桌上的數學試卷。
趁着一道題寫完的間隙,林予夏偷偷瞄了一眼江洵。
他面色從容,絲毫沒有什麼要走的意思。
難道……他是想比誰先走?
想到這,林予夏在心裡哼地笑了一下。
江洵同學,你的那些小心思,我能不懂?
嘴角扯上一抹笑,林予夏低頭繼續看向試卷上的下一道數學題。
莫名的思緒随着窗外吱呀亂叫的蟬聲悄悄生長,沒有人知道,在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夏夜裡,教室裡正在進行着一場暗戳戳的較勁。
又過五分鐘。
江洵放下了手上的筆,将試卷整理好,放回課桌抽屜。他很快将自己的書包收拾完畢站起了身。但在邁開步子離開課桌之前,他看了一眼還在繼續寫題的林予夏。空調忽然停止往外輸送冷氣,呼呼聲消失不見,但下一陣蟬鳴聲卻在此刻闖入進教室。
邊走邊悄悄回頭,江洵就這樣從教室後門走了出去。
同一時間,林予夏寫完了最後一道導數題,她松了口氣,轉頭看向江洵的座位。
這場暗戳戳的較勁宣告結束,數學題解完,江洵的先行離開,讓林予夏已經沉浸在題目中一整天的思緒瞬間就換了頻道。起身關掉空調,窗外的那陣蟬聲也被劃上休止符。
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她的心裡忽然開始變得不确定起來。或許江洵沒有在同她較勁,隻是在單純的寫題呢?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會顯得她很會多想?
走到二樓的樓梯間,一陣鋼琴的音樂聲隐隐約約地傳到了林予夏的耳邊。
下晚自習有人在教學樓大廳裡彈奏鋼琴,這是常有的事。偶爾的時候,還會看見有人在鋼琴邊駐足,隻為聽完那一首歌。
今天已經十點半了,估計沒有人駐足在鋼琴邊聽完這首曲子。
林予夏欣喜,是那首Adele的《Love In The Dark》,很巧的是,這首歌正好是她近期的單曲循環。
邁着緩緩的步子,林予夏走到了一樓大廳的樓梯口,鋼琴的聲音還在繼續。林予夏的步伐很輕很輕,生怕打擾到那名彈奏鋼琴同學的興緻。
站在不遠處,林予夏注意到那是一名男生。支起來的三角鋼琴頂蓋打擾了些許視線,讓她有點看不太清楚那名男生的臉。
林予夏悄悄走近些許,耳邊鋼琴的聲音也開始逐漸清晰,回音慢慢聽不見。
直到走到公告欄前,林予夏才注意到,彈鋼琴的人……
竟然是江洵。
身邊的公告欄上還并排寫着他們的名字,是入學考試的總分排名,他們并列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