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晚眼神一凝,疑惑偏着頭看向她。
月姑娘?她怎麼會跟來?
月姑娘沖她溫和笑笑,把毛筆遞過來:“拿好了。”
沈秋晚把毛筆快速抽過來,貼身放好,又擡起頭來繼續盯着她看。從前她隻顧着聽曲,還未仔細瞧過她。月姑娘面容姣好,濃眉大眼,就算身着素色粗布衣裙,也難掩其姿色。
車夫是三皇子的人,忠心盡職,見她許久沒回去,已經跟過來了。
他畢恭畢敬:“秋夫人。”随後一臉警惕打量起月姑娘。
沈秋晚張張嘴,依舊發不出聲音,她隻得暫時放棄,轉過身來沖車夫搖搖頭,示意沒事。她伸手拉住月姑娘的胳膊,抓着她往馬車走。
月姑娘驚訝看她側臉,沒有掙開,乖乖跟她進了車廂。
進了車廂,兩人面對面坐下,對視許久。
沈秋晚想說話,但發不出聲音,這車上隻有毛筆,沒有紙墨,她也隻得作罷,一個勁盯着對方的臉看。
她直白的眼神,把原本端坐的月姑娘看得低下頭去。
過了會,月姑娘才擡起頭,輕聲問:“郡主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會跟來?”
沈秋晚看着她,大眼眨眨眨,愣是沒張口說出一個音節。
月姑娘心頭突突了下:“郡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秋晚繼續看她。
月姑娘越發笃定,接下來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吐了個幹淨。
“我叫沈秋月,是你的堂姐。”
“我父親沈之安,是你大伯。”
沈秋晚瞳孔巨震,定定望着她,呼吸也急促起來。她苦苦尋找了這麼就的沈氏族人,原來就在她身邊?那其他人呢?
似乎是心有所應,沈秋月繼續說:“秋晚堂妹?你是想知道其他人都去哪了嗎?”
她臉色徒然變得悲戚起來,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腳下:“除了我,他們都在下面了。”
沈秋月一臉痛苦,她死死掐住沈秋晚的胳膊,咬牙切齒:
“都是因為那個狗皇帝,他殺了公主和驸馬,殺了我爹娘,殺了所有沈氏族人,是祖母身旁的嬷嬷,用她孫女的命換了我,我才撿回一條命。你知道我這些年,都是怎麼過得嗎?”
沈秋晚低頭不語。
沈秋月情緒更加激動,她壓着嗓子,晃了晃她胳膊:“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在蜜罐裡長大,怎會知道這些?要不是我命大,你就是到死,也不會知道這些!”
聽到那個字,沈秋晚猛得擡起頭,把胳膊從沈秋月的手裡掙出來,直勾勾盯着她的臉。
沈秋月情緒稍微平複了些,胸口依舊起起伏伏:“抱歉,是我激動了。堂妹,我和你說這些,沒有旁的意思,祖母曾囑托過,讓我好好活着,不要報仇,不要找你。可是……”
她頓了頓:“可是憑什麼呢?憑什麼要我一個人背負這些一輩子?秋晚堂妹……”
沈秋月偏過頭,直勾勾盯着沈秋晚看,看得她背後一涼,縮了縮脖子,突然擁着她胳膊,把頭輕輕靠在她肩上,微微哽咽:
“我隻有你一個親人了……”
徒然經曆一場大喜大悲,沈秋晚心裡酸酸麻麻,眼神呆滞空洞。她端坐在車廂内,身體僵直。
她還來得及喜悅終于找到親人,就得知了他們早已死去多年的噩耗,而且害死他們的,還是素來對她疼愛有加的舅舅。
這讓她怎麼接受得了?
伴随着馬車颠簸,沈秋晚感覺身下似有一股暖流,順着大腿淌落。刺鼻的血腥氣味,很快布滿整個狹小的車廂。
她的孩子!
沈秋晚推開伏在自己肩頭的沈秋月,滿臉焦急地指着身下。
沈秋月也很快意識到了問題,一把掀開門簾,沖着車夫大喊:“去醫館!快去醫館!”
濃厚的血腥味,順着被門簾縫隙飄過來,車夫回頭忘了一眼,臉色驟然凝重:“好,你們坐穩了。”
松山縣,是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個縣城。
進入城中後,車夫把他們送到醫館。沈秋月攙扶着她進了醫館。
“大夫,快、快給我妹看看。”沈秋月見她身下的血越流越多,慌了神。她才剛和自己唯一的親人相認,沈秋晚不能出事。
大夫看完後,微微蹙眉。
沈秋月不等對方說話,就追問:“大夫,她怎麼樣了?”
大夫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搖頭晃腦,聲音悠長:“不過是尋常女子都會來的月事,你這麼慌幹什麼?”
沈秋月噎住,支吾半天說不出話。
沈秋晚昏昏沉沉的大腦瞬間清醒。月事?她都懷孕五個月,哪來的月事?
沈秋月松了口氣,用手拍着胸口順氣,喃喃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往前走了兩步,詢問:“大夫,附近可有布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