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結束。】

【請各位囚犯在十點前返回個人囚室。】

“何珍珍。”

在賀铮起身準備離開時，從露白突然叫住了她。

“我想和你單獨聊聊。”

賀铮又坐了回去，對一臉警惕的付叙昭道：“你們先走吧，沒事。”

所有人都離開後，從露白望着周百煉的焦屍，道：“我是‘守鋒’的成員，他是我所在隊伍隊長的弟弟。我的隊長叫周千錘，這個名字你耳熟嗎？”

遊戲出現以後，除了網絡論壇外，還湧現了許多以帶人過本、統計遊戲内容、總結通關經驗盈利的組織，守鋒就是其中較為出名的一個，賀铮也略有耳聞。

至于周千錘……

賀铮努力回憶了一下，但她在遊戲裡的過客是在太多，這個名字已經沒法從她的腦海中搜羅出來了。

于是她搖搖頭。

“他已經死了，死在一個被命名為‘幸福公寓’的副本裡。我這麼說，你記起來了嗎？”

賀铮緩緩掀起眼簾，對上從露白那雙漂亮又銳利的眼睛。

“我記得，”她道，“這個副本隻有我活下來了。周千錘，也是那些死掉的玩家之一嗎？”

從露白深吸了一口氣，好像在壓抑着什麼。她平複好心情後，繼續道：“他是一個很好的隊長，我的新人期就是他帶過來的，甚至連幸福公寓那個本，他都是為了帶新人進去的。”

賀铮露出疑惑的表情，“所以呢？”

“他，那些新人，還有剛剛的周百煉，你害死了那麼多人，就不怕他們化作厲鬼來找你索命嗎？”她目光一錯不錯地盯着賀铮。

賀铮表情疑惑：“你們好奇怪，我和你們素昧平生，你們一見到我，卻上來就是指責和圍剿。明明是你們先要搞我，我隻是反擊，又要把我說成是十惡不赦的壞蛋。”

從露白冷冷道：“那段時間你頻繁接帶過副本的單，又惡意在副本裡害死客戶，擾亂了整個市場。人證物證具在，被舉報制裁，你有什麼好委屈的？你敢說你沒做過嗎？”

賀铮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問道：“你是因為什麼死的？意外，還是疾病？要不你來猜猜，我是怎麼死的。”

“——我是被人捅死的。”

不等從露白回答，她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住在一個城中村裡，門衛是一個走路都打顫的老頭。那天夜裡，我打工到淩晨才回家，那人一路尾随我，我因為太困根本沒發現。我剛打開家門，他就捂住我的嘴巴，用刀抵着我的脖子把我推了進去。從他的話裡，我才知道他已經踩點半個月了。獨居，晚歸，年輕女性，所有好下手的條件我都占了。

“他威脅我，讓我把錢全都交出來。那都是我每天累死累活攢的錢，比我的命還重要。更何況我看到了他的臉，就算我順從，他也不會放過我。所以我拼命掙脫，喊着救命往門外跑。可很快我就喊不出來了。他一把抓住我，把我按在地上，一刀刀捅下來。”

“這裡。”她摸摸左腹。

“這裡。”她摸摸胸口。

“還有這裡。”她最後摸了摸脖子，“這裡是挨的最多的。主要是我那時候還沒死你知道吧？一開始痛啊，後來他連捅好幾下，就隻能感覺到嗆了，因為噴出來的血把氣管堵住了。”

“所以你知道當我接下那單，發現那個命運掌握在我手裡的‘客戶’，就是那個殺人犯的時候，我有多興奮嗎？”她單手托腮笑起來，“最後我利用規則把他弄死了，那個本的鬼把他扒皮抽筋，他叫得好慘，吊上房梁了還直呻-吟呢。原來在真正的惡鬼面前，他就是一隻被生剝也隻能嘎嘎叫的鴨子罷了。”

“那些說我故意接單殺人的帖子，就是那時候傳出來的。我那時還不知道這個網站的存在，當我知道的時候，我已經變成網站玩家口口相傳罪無可赦的殺人魔了。”

從露白看着她，雙唇顫抖，幾次張開又合上，喉嚨的幹澀讓她無法說出一句話。

“你問我怕不怕午夜夢回厲鬼索命？”她咧嘴笑得肩膀直抖，“要是真有厲鬼，我早就是了。什麼人都好，就那些看了幾篇真假參半的帖子，就自诩正義要來審判我殺死我的那群人，我管他生前對周圍人有多好是怎樣的好人，對我來說都跟那個殺人犯沒有區别。”

“誰不讓我活，我就要誰死。”

說完，她不再去看表情空白的從露白，起身走向通往囚室走廊的門。

一打開門，就和正守在門後的付叙昭打了個照面。

“噢，”她看着付叙昭想起了什麼，從他的口袋裡掏出一個紙團，抛到了從露白面前，“這是周百煉的遺物，還給你。”

從露白恍惚地将它撫平展開在眼前，上面清晰顯示着去會議室擦桌子的任務指示。

她沉默數秒，将那張紙疊好收起，向賀铮走來。

準備擦肩而過時，她停下腳步，面對賀铮鄭重其事道：“要是這次能出去，我會讓人調查清楚，如果你所說是真的，我們可以幫你澄清相關部分。但……”

她頓了頓，才繼續道：“其他的個人恩怨，還是會有人找你另算。”

說完，她轉身離開。

賀铮也領着付叙昭走回他的囚室，正要自己繼續往裡走時，小臂卻被抓住了。

她回過頭，剛要問付叙昭怎麼了，卻看見有什麼晶瑩剔透的東西盈滿他的眼眶，沿着臉頰滑落下來。

“哎，你……”

賀铮反應過來，伸手替他接眼淚，光接滴落的不行，有的還要順着脖子往衣領裡流，她隻能無奈地捧着他的臉用拇指去擦，悄聲道：“我騙她的，你怎麼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