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濯清眉頭一蹙,察覺異樣,正欲運氣逼出這股不請自來的真氣,卻覺真氣所過之處,如春風化雨,片刻間遊走奇經八脈,助她理清經脈之中淤積多時之傷處。
她喉頭一甜,一時不察竟讓姬平江輕松奪過刀去。
姬平江順手将斷刃與殘刀一同打包,扔入爐中。長袖一展,一股無名勁風催動風箱,爐内乍然升騰出一股熊熊烈火。
這便是她根據系統指引所做出的簡易版鑄刀流程。
——當然,該流程并不包括要與人打架這條。
見晏濯清承她此情,盤腿坐于原地調息。姬平江繞過身來,探手捏住繞着爐沿左避右閃星星點點火光的白狐脖頸,将它拉下爐頂抱入懷中,借機瘋狂撸毛。
“小師妹剛回來也不消停?這次僥幸三師妹重傷未愈、功體不全,我要是一不小心被她給打個半死,誰來替你去尋那位‘好師姐’的行蹤呢?”
她偷偷埋怨,“跟我那絕情的前女友一個樣,小沒良心的。”
白狐嘤嘤笑着,在她懷裡打滾讨饒。
晏濯清片刻便已調息完畢。再睜眼,見姬平江雲淡風輕同小師妹胡鬧說笑,仿佛方才兩人過招并未對她産生什麼影響。
她大意失刀心中正是不忿,那張眉眼英氣的臉頓時比鍋底還黑,“你!”
姬平江豎指抵在唇畔,朝爐内一指,眉眼彎如一道月牙,“三師妹急甚,這不是正在替你鑄刀麼。”
白狐被姬平江熟練的撸毛手法摸得極為舒服,眯起眼将頭貼在她懷裡蹭了蹭,從喉間發出舒服的呼噜聲。
毛茸茸的尾巴乖巧的搭在姬平江臂彎,尾端小幅度的搖來晃去,像是在做讨好之舉。
帶着姬平江與之緊貼的肌膚生起酥酥麻麻的癢意,惹得她發出咯咯怪笑如怪阿姨附體,恨不得敲骨吸髓般将白狐從頭至尾撸個徹徹底底。
一時間醜态百出,令懷中白狐與晏濯清兩人皆不忍直視。
白狐在姬平江懷裡拼命掙紮卻又被大力鎮壓,嘤嘤求饒。又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塊殘骨碎片,兩隻爪子獻寶似的遞到姬平江面前。
“唔,這回小師妹又是從哪裡尋到的?”
說着,姬平江暫時停下撸狐的手,就要接過瞧着仔細。
卻不料,後方晏濯清簡單調息已畢,上前一步,從斜裡給奪了去。
“凡事講究先來後到,小師妹,你的事得暫且押後了。”
白狐倏然從姬平江懷裡弓起身,沖她龇牙。
殘骨碎片甫一入手,宴濯清便敏銳察覺到其中端倪。
她面上閃過一絲了然之色,眉頭微蹙似有些于心不忍。擡眼瞧了瞧焦急萬分欲沖上前來搶奪的白狐,故作嘁聲抛還回去,“還你。”
白狐騰地從姬平江懷裡高高躍起,仰首張嘴接下。
姬平江輕車熟路給自家小師妹順毛安撫,“好了好了,也不差這一會兒時間。待我替三師妹鑄好這口刀,再細細給你看。”
話還未說完,隻聽細微“咔嚓”的聲響不絕,白狐雙耳抖了一抖,旋即機警地銜着殘骨碎片從姬平江懷裡跳出,飛也似的竄了出去。
姬平江并晏濯清兩人覺察不對,霍然回頭!
下一瞬!
一團團濃烈黑煙穿透打鐵爐身直沖雲霄,膛内火舌頃刻大盛,爐中發出震耳欲聾般的嘭聲巨響!
霎時間,這座老舊不堪的打鐵爐就被炸得四分五裂,殘片四射而出。
姬平江躲之不及,不可置信般看着殘存的爐身遺物,一腳踩滅足邊殘焰,條件反射性地看了眼自己這身被燎掉衣角的裙袍。
......雖然是系統提供的初始服飾,但布料耐磨耐髒透氣服帖,怎麼着不比山下花錢買的要強百倍!
我現世都沒這麼窮過,給條活路吧求求了!
姬平江環視着這荒山野嶺中修建簡樸若現世農家大院的樸素師門,不禁悲從心來,“額滴爐!”
她攏共就這麼一件趁手的法器,今日怎的要受此無妄之災!
要怪就怪師門沒錢,而系統又太摳。
别的系統送靈丹妙藥、天材地寶、神兵利器,這鬼系統倒好,除了開局送兩身衣服,再無其他表示。
此打鐵爐乃是姬平江偷偷下山兼職幾年,才從鐵匠鋪裡淘回來的老物件了。
本身便是廢料,被她修修補補勉強還能使用。方才晏濯清那不遺餘力的幾招早就劃破爐身,姬平江未多做檢查便生火起爐,内部熱氣蒸騰失衡,這才導緻炸爐。
她的爐子碎了,她的心也快跟着碎了。
興許是姬平江的聲音太過凄厲,惹得白狐身軀猛然一抖。
它滅完院中最後一處餘火,默默收回法力,将殘骨碎片揣在身下,躲在樹後将自己蜷得更像一塊發酵的白面團子。
姬平江悲憤回身,将手朝晏濯清面前一伸,“賠我的爐!”
晏濯清冷笑,學她手腕一翻,“賠刀!”
姬平江幾近炸毛,“搞清楚,明明是你的東西太劣質!”
晏濯清右手按上懸在腰間的刀鞘,冷聲道,“這口刀陪我十多年,不知多少奸佞宵小葬身其下。怎的今日偏偏落入你手,就鬧出這樣的動靜來呢?”
“你、你、你!”姬平江指着她的手發着顫,“擱我這兒來胡攪蠻纏、倒打一耙是不是?”
晏濯清欺身上前,眸光冷冽,“或者你可以選擇,打赢我。”
“打赢你,就肯賠我一個新打鐵爐?”
晏濯清冷然道,“不,我會承認你這個二師姐是名正言順。”
姬平江險些被氣笑,“排名很重要嗎?要不要我連夜下山給你買個九齒釘耙,送你先上花果山,再登淩霄殿?讓端坐寶座的都洗手與你做羹湯好不好?”
晏濯清擰眉,“我不慣使釘耙。”
姬平江簡直無語,“不是,你這......”
“兩位師妹。”
蓦地,一道疏淡女聲突兀插入兩人争執之中。若驚石投入深淵靜海,聲音不大,卻威嚴自成。
一抹素白人影自低矮房舍内款款踏步而出。
雲緞錦袍襯來人風姿清瘦,銀絲暗繡,在豔陽晴日下,明晃晃地要亮瞎兩人一狐的眼。
女人面色蒼白,看相貌已不再年輕。
她眉目疏冷,一雙琥珀似的褐眸澄澈如琉璃,眸光流轉之間卻似寒潭幽深。
她通身自有矜貴氣度,若芝蘭玉樹生于庭前,别是一番清雅高華。
唯一美中不足者,卻是女人眼下淺淺一圈青黛。想是未能好好休息,聲音因疲憊而顯得更為冷寂。
“有甚可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