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祯聲音淡淡。
“四洲修行境界各不相同,瀛洲以後天四重、先天三重而分。練氣、築基始,才算邁步入修行;結丹孵元嬰,後迎問心之劫;問心劫過,化神凝元嬰、煉虛融肉靈、大乘待飛升,每上先天一重,必迎雷劫心拷。依你所見,你之境界在哪一層?再猜濯清境界在哪一層?最後想想,姬昭給你們三人師門列序是否有誤?”
是好心替三師妹做主,順帶為她開導的?
姬平江眸光一動,唇角不動聲色的朝下撇了撇。
不,她聽出來了。潛台詞其實是,你們兩個幾斤幾兩,就敢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不過想想也是,師門選址倒還有些特殊。雖說深山老林人迹寥寥,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是。
道理雖然如此,可姬平江肚子裡還有些氣,輕哼一聲擡掌輕拍桌案,小發雷霆。
“師姐!”
赢祯卻連頭也不擡,“你待如何?”
話越短,越能咂摸出不耐的意味。
姬平江本就虛漲的一口氣,瞬間被這句冷言冰語所戳破,嗤得漏了老長一尾。她又不想被對面之人聽出來,露了怯,便努力裝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來。
“我......我要下山采買新的打鐵爐!師門上上下下都是我在負責修繕維護。論情論理,這筆錢是不是該由師門專項撥款?”
也确實如此。
這些年她為了維持人設,上至房屋修繕,下至采買做飯,忙前忙後可是做出了不少的犧牲。
赢祯自然心知肚明。
她因姬平江這句話而彎了彎唇角,擱下白玉毫管,從案幾中抽出小小一屜。
姬平江瞠目,被裡頭塞得滿滿當當的銀票閃花了眼,半點顧不得形象,看向赢祯的目光都亮得驚人。
沒想到她們這窮破師門居然還有隐藏富婆!
再三忍不住将目光投到案幾之上,姬平江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嗐,指不定大師姐如今和凡人裡頂頂尊貴人兒之間還藕斷絲連呢。
瞧瞧,退隐山林還擔憂朝堂之事,為她親自編纂楚律,什麼絕美愛情!
嬴祯看也不看,随手抽出一沓銀票放在姬平江手上,“還缺什麼,一并買了罷。”
“多謝師姐!”
姬平江仔細疊好銀票揣入懷中,聞言眼骨碌碌一轉,笑嘻嘻道,“唔,我看師姐這裡太過冷清,不如這次下山買隻活物回來給你做個伴?”
她試探性的打量嬴祯臉色,話裡藏着不知死活的試探,“也不知師姐喜歡什麼動物,比如......鶴?”
詩經鶴鳴有雲:鶴鳴于九臯,聲聞于野。
嬴祯終于肯将視線短暫從編纂的内容上移開,輕飄飄睨她一眼,似笑非笑。
她意味深長道,“有勞二師妹勞心,隻是林深多獸,鶴,難存活。”
姬平江被她之目光看得有些發虛,“咳,是......是師妹多言了。”
嬴祯的注意力又落回尚未編成的楚律草稿之上,漫聲囑咐,“知你性情跳脫,下山少惹些事,早日回來。”
高情商,性情跳脫;低情商,愛惹是生非。
論說話的藝術,這一塊還得看你這等文化人啊大師姐。
姬平江心内暗自腹诽,口中卻應道,“知道啦。”
她轉身欲走,卻聽赢祯于背後又添一聲,“師妹。”
姬平江狐疑回頭,“大師姐還有何事?”
嬴祯眉眼自修纂的楚律中微擡,褐眸從姬平江臉上一掠而過,将她面上神情盡收眼底,輕飄飄吐露出一句似是不太走心地叮囑,“山野天色多變,師妹可莫貪樂。”
姬平江心頭霎時一突。
莫非......
明眼人都能聽出這句話不對勁,念及站在她身前的正是原著中以謀略論長的女主,姬平江料想以原著多番描寫之心性,大師姐必不甘心枯守山野寂寂一世,正想着使出百般手段從中探聽出個隻言片語來,誰料嬴祯任憑她如何巧舌如簧,再度緘默不語,一意專心修律。
百般探聽無果,又恐惹赢祯煩心多生事端,姬平江揣着滿腹抓癢撓腮的狐疑,苦着一張臉,告了聲退,撩起衣裙跨出門去。
回屋簡單梳洗整理一番後,姬平江收拾好包袱。
巴掌大的布袋斜挎甩到背後,她剛邁出房門,就見片刻前院中狼藉之象已被清理的幹幹淨淨。
晏濯清不知所蹤,隻剩白狐小師妹候在門外,見她出來從地上彈射而起,撲入她懷中昂頭不住求蹭。
姬平江暫時将大師姐方才那番話抛諸腦後,逗弄着送上門的狐狸,笑道,“小師妹還有什麼事托我?”
白狐在她懷裡翻了個身,朝她露出柔軟粉嫩的肚皮,丹田之處隐約可見一塊殘骨碎片虛影。
姬平江了然,“知曉啦。但自滄瀾秘境後,你們兩人都上了各宗的通緝令,想來不知有多少人明裡暗裡正在找她呢。她劍骨破碎,康複不易,定是尋了處避人耳目的僻靜之所養傷,隻怕不好打聽。”
“況且師尊已離開幾月,算算時間再過一兩月應該就回來了。這次下山我應該不會在外面待太久。若沒尋到什麼消息,你可别怨我。”
白狐口吐溫軟人言,“我知尋人不易,麻煩你了,平江。”
姬平江笑嘻嘻道,“感謝就不必了,不如叫我一聲師姐聽聽?”
白狐别過臉去,不是很想理她。
姬平江嚣張一笑,壞心大發揉亂狐狸毛,惹得白狐低吼着掙紮擺脫她的束縛,竄入花叢中隐匿了身形。
“罷了,也不求你什麼。你能替我看住三師妹,不讓她随意下山便是。”
【統子,你說是不是?】
系統難得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半晌無奈表示:【不脫離人設的情況下,您随意就好。】
得到滿意答複,姬平江潇灑一擺手,朝暗中關注的師姐妹們打了聲招呼,“我下山去啦!師尊回來時再見!”
桃枝随風搖擺不定,似作殷殷點頭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