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了拉锖兔的手,指給他看:“姊姊會站在河的那一側,然後我站在河的這一側......”
富岡義勇想起當時的場景,眼神中流露出柔軟的笑意:“我本來以為姊姊不要我了,因為雖然聽不見姊姊說話的聲音,但是從口型看得出來,她讓我回來,别過去——”
“笨蛋。”锖兔輕輕敲了一記在富岡義勇的腦袋上面:“那種情況,無論是誰都不會想讓你過去的。”
見富岡義勇像是時間暫停一樣愣在原地,锖兔無奈地開口:“别随随便便就想走過三途川啊。”
富岡義勇愣愣地摸上額頭,锖兔敲的力道不大,但是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經曆讓他有些難以分辨現實和過去。
“怎麼了?”锖兔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應該沒有很用力才對,義勇怎麼就停住不動了?
“......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富岡義勇看向河面,陽光灑在水面上,看上去亮晶晶的,像是上好的金黃色的綢緞大片鋪在地上。
“上次?我記得我是第一次聽你說這件事才對......莫非你是說,上次我......不在了的那次嗎?”锖兔想起富岡義勇神奇的經曆,小心翼翼地開口試探道。
富岡義勇皺著眉頭思索,時間過得太久了,他已經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次锖兔這麼說的了......
第二次死亡時嗎?不、不對,還是是第三次?
他的胃直直地下沉,沉甸甸的感覺堆積在胸口,呼吸也不由得侷促了起來。
锖兔這麼說了嗎?這次是真的嗎?河岸對面真的沒有姊姊嗎?還是現在其實也隻不過是他的夢境而已——
“......義勇?義勇?你還好嗎?”锖兔輕輕碰了碰他的肩膀:“會覺得難受嗎?還是我們回去找胡蝶桑,請她幫你看看?”
“沒事。”富岡義勇推開锖兔的手,鬆開了皺著的眉頭,但是臉色依然不太好看:“大概因為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有些記不太清楚而已。”
“抱歉,沒想起來也沒關係的。”锖兔仔細觀察著富岡義勇的臉色,伸出手輕輕拉著他,見富岡義勇沒有反抗的意思,便讓他躺倒到自己的腿上,一隻手蓋住富岡義勇的眼睛,另一隻手輕輕地解開他的髮帶,替他将頭髮梳開。
“雖然在選拔時就說過了,但是我現在再說一次給你聽......對不起,讓你獨自一個人努力了這麼久,這麼長一段時間以來,辛苦你了。”
感受到手掌下的身體不停顫抖,卻強忍著不發出任何聲音的樣子,锖兔這時明白選拔時那份難過的心情到底是因何而起——大概是因為富岡義勇身上背負的痛苦太多、太多,一個人哭泣完全不夠,需要有人陪著一起,才勉強能夠承擔吧?
即使難過到說不出任何話語,锖兔蓋著富岡義勇眼睛的手卻一點濕潤都沒有感受到,隻能等著對方平複心情默默坐起身,推開他的手,锖兔也隻看見對方隻有紅了眼圈而已,這點異狀很快就會也消失了,留下“正常的”富岡義勇。
就像對方透露出來的問題一樣,轉瞬即逝,雖然總覺得富岡義勇還有些沒有說清楚的事情,但是看見對方這個一提起他不了解的過去,就十分難受的樣子,锖兔最終也隻能将疑問全都吞回肚子裡,等待下一次的時機。
良久,富岡義勇才再次開口:“我們真的能再一次地達到那個斬殺鬼舞辻無慘的未來嗎?”他看著剛才還金光閃閃的河面,一片雲恰巧遮住了太陽光,清澈的河裡沒有魚群,透明得看得見河底的沙石。
水流較為湍急的地方能捲起一小團泥沙,而到了河面寬廣的地方,流速漸緩,被捲起的沙石也就再也帶不動了,淤積在河川的出口。
“我也不知道。”锖兔沒有昧著良心回答一個他也不能肯定的未來,但是随即話鋒一轉:“不過隻要持續努力的話,肯定會有機會的吧?”
他擡頭看向天空,雲朵遮住太陽後,天空恰巧不會太過刺眼,于是锖兔順勢躺倒在地上,聲音變得有些遙遠,傳進富岡義勇的耳裡顯得不太真實。
“雖然不知道,但是隻要持續嘗試,即使不是我,即使沒有在我們這一代就讓鬼滅絕,總有一天能夠達到那個一想到就能讓人開心的笑出來的未來的吧?”
富岡義勇将目光重新投向河水,泥沙淤積讓河水漸漸沒辦法衝破沙石築城的高台,隻能不斷累積,直到沙石沒辦法承受水的重量,重新被破開一個口子,淙淙的水聲像是逝去的人們在替他們加油呐喊,雲朵被風吹開,陽光重新灑在水面上,像落下了金子一樣會發光的希望。
“即使會死掉,也要嘗試嗎?”富岡義勇抱著膝蓋,風吹起锖兔梳順的頭髮,讓他放任自己将一直以來的疑惑問出口。
“大概吧。”雖然說著不确定的話,但是锖兔的聲音裡沒有困惑和迷茫,而是帶著笑意,他一咕噜坐起身,勾上富岡義勇的肩膀:“但是我把重要的東西做了排序。”
“首先是你和師父的生命,其次是你們的意願和心情,再來是其他人的生命,最後才是我的安全。”
锖兔笑的張揚:“我會盡力去救人,不過在見識到如果我死了你會有多難過以後,不管鬼有多麼難纏,我會開始以活著為底線去幫助其他人的。”
富岡義勇被肩上的重量壓歪了重心,好險在倒下之前扶穩了身體,他轉頭看向锖兔,對方淡紫色的眼眸裡有著滿滿的生命力。
“锖兔。”富岡義勇喚了一聲。
“嗯?”锖兔從鼻腔發出疑惑的音節,歪著頭想了想:“你呢?你是怎麼想的?”
“我......我很抱歉。”富岡義勇垂下眼:“之前沒有考慮到你的意願,隻想讓你活下來就擅自打昏了你。”
锖兔昨天說的沒錯,那時的他确實一點都沒有讓锖兔知道手鬼的存在,并且一起解決手鬼的想法,而他從以前到現在都不能準确地判斷自己的狀态,要是選拔的那個時候他沒有失去意識的話,锖兔也不會為了留下來照看他而讓手鬼逃掉。
但是要是讓锖兔知道手鬼的存在的話......想起那幾次親眼看著锖兔的頭骨被捏碎的畫面,他就忍不住停滞了呼吸。
“我們義勇長大了!會好好道歉了呢!”锖兔态度自然地将富岡義勇從負面的狀态扯出來,他一把揉上富岡義勇才剛梳順的頭髮,将本來就很容易炸成一團的頭髮揉成鳥窩:“那不怪你,畢竟先擅自死掉的人是我,義勇的反應會那麼大也很正常。”
富岡義勇狼狽地擋著锖兔在他的腦袋上作亂的手,卻因為脖子還在對方的手裡而成效不彰:“等——别揉我的腦袋!”
“來拉勾吧!”終于揉個過瘾後,锖兔放下手臂,将小指立起來豎在富岡義勇的面前:“我不會再死在你的前面了,而義勇也不可以再阻止我去殺鬼。”
富岡義勇皺著眉頭,盯著锖兔的小指好一會才猶豫著湊近,被锖兔一把勾過手指:“拉鈎上吊百年不變,說謊者要吞千根針。”
“......嗯。”
就算要吞一千根針,他也不會讓锖兔再次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