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寒冬。
白雪皚皚。
刺骨的寒風在山林間呼嘯而過。在這樣寒冷的冬日,若非必要,大多數人都會由于畏懼寒冷而選擇縮在家裡閉門不出,然而,這僅限于一般情況,近來,正值某個特殊節日。
風雪萦繞的山谷中,伴随着幾聲響亮的馬蹄,幾匹顔色各異的駿馬像風一樣,在山林間飛馳而過,一隻可憐的、在寒冷的冬日還不得不出來覓食的瘦弱魔獸成了這幾匹駿馬所追逐的主要對象。
尤利塞斯從窗戶望過去,恰好看見一根尖端閃爍着冰冷光澤的箭矢破空而去,這根箭是由特殊材料所制成的,它輕而易舉地穿透了魔獸如護盾般堅硬的獸皮,準确無誤地沒入了魔獸的要害,被箭矢射中的魔獸甚至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已睜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一旁等候已久的侍從們見狀,連忙上前,替主子将魔獸的屍體拖了下去。
也是在這一刻,某種有些尖銳的聲音通過魔法石響徹整個山林,這意味着晨間的“熱身運動”就此結束。
比試落下帷幕,而其結果要于午間才發表。
但通過魔法石所投映出的畫面看完整場比試,尤利塞斯對這場比試的結果早已了然于胸,相信其他人也是如此。
尤利塞斯收回目光,還未等他從窗前離開,不遠處的門忽然被推開了,潔白的雪花與刺骨的寒風刹那間灌入屋中,尤利塞斯回頭看去,恰好撞見一行人走進宮殿中。
走進宮殿裡的人無一不衣着華麗,他們舉止優雅,其中自持身份的人說話間還總是微微昂着頭顱,仿佛高傲的天鵝,他們一舉一動間處處彰顯出他們身份的不凡,而被這些人衆星拱月般圍在中間的,是一名笑容溫和陽光、談吐舉止令人如沐春風,甚至就連容貌也格外受神明寵愛的金發青年。
他是薩安王國的皇太子,謝利·加西亞。
也是晨間這場比試裡獵到了最多獵物的勝者。
尤利塞斯的目光在謝利·加西亞如陽光般溫暖人心的笑容上停留了數秒,他的注視沒有引起任何一人的注意,仆從們正緊張地忙碌着,他們需要準備主子們接下來的午餐,而狩獵歸來的上位者們則仍沉浸于方才那場緊張而刺激的狩獵裡,不斷回味讨論着。
沒有人有空閑去注意到一個站在角落裡的、看上去灰撲撲的小角色。
尤利塞斯目送貴族們有說有笑,朝着空間更大、也更适合讓他們用來讨論狩獵過程的會客廳走去。唯有一人例外。
那是一個子不算高的青年,容貌倒還算英俊,但正是這張還算英俊的臉,讓人瞧見時卻莫名感覺有些不大舒服。盡管青年從生來就不需要從事農務勞作,但他的神色看上去卻仍有些憔悴,尤其是他眼眶底下的那兩抹濃郁的青黑——有經驗的醫師或許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個縱情聲色的家夥。
青年的名字叫做阿普頓·歐文,他是尼拉伯爵的次子,也是尤利塞斯如今的未婚夫。盡管尤利塞斯與他的關系現在隻是口頭協議,還未正式定下婚約。
阿普頓臉色陰沉,他伫立在原地,尤利塞斯大概知道阿普頓心情如此糟糕的原因,他的目光落在阿普頓身邊仆從所拎着的獵物上,那是一隻火紅色的幼狐,可憐的小魔獸早已死去多時,腦袋軟趴趴地耷拉着。
阿普頓的獵物是所有參加比試的貴族裡最小的、也是最少的。雖說這種狀似狐狸的魔獸品階不算低,但瞧瞧可憐的小魔獸的大小,任誰也能看出這隻小魔獸才出生不久,在面對危險時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小魔獸的母親倒是有,它在阿普頓踏進其領地時,便表現出了充分的警惕心,狐狸魔獸不愧其狡猾之名,它陰險地隐藏于灌木叢中,隻等阿普頓毫無戒備地來到它跟前,它就會從藏身地灌木叢裡一躍而起,兇殘地咬斷阿普頓的咽喉。
隻差那麼一點,大魔獸就會奪走阿普頓的性命,好在關鍵時刻,一支飛箭及時于百步之外疾馳而來,準确無誤地命中了意欲偷襲的魔獸的要害,阿普頓才得以保全性命,并趁着這個機會狩獵到第一隻魔獸。
在此之前,阿普頓已經連續兩日空手而歸了。
顯然,在狩獵上,阿普頓沒什麼才能,這是他第一次參加狩獵節。
狩獵節是個一年一度的特殊節日,一般于冬季時舉辦。這是個盛大的、舉國同樂的節日,盡管大多數時候,能參加這個活動的隻有貴族、亦或是其他受上流圈層所認可的騎士、魔法師、冒險家……但當狩獵開始時,比賽過程就會通過魔法石展現在全國所有人面前,這樣驚險的賽事天生就吸引人的眼球,而在狩獵節中獲勝的勇士便會得到國王的嘉獎,這是無上的榮譽。
阿普頓來時雄心壯志,他盲目自信于自己将奪得桂冠,然而現實卻無比殘酷,殘酷到阿普頓在比賽時的窘态早已通過魔法石為全國上下所知曉,人們輕而易舉就能做出結論,明白阿普頓就是個草包這一事實,唯有阿普頓自己看不穿,他将這一切歸結于自己的運氣是在糟糕,并因此無比心煩意亂。
人向來難以承認自己平庸的事實,而阿普頓更是這類人中的佼佼者。畢竟,阿普頓自幼就被家裡嬌慣壞了,被捧上天的他以為自己無所不能,隻是差一個機會發揮他所擁有的天賦,甚至,阿普頓人為,是謝利?加西亞奪走了他的風頭。那個該死的、在許多人眼中如清風明月般的皇太子為了證明自己有多麼優秀,拿他當墊腳石般踩着,還偷走了本該屬于他的獵物,奪走他揚名的機會。
是的,阿普頓憤恨地認為如果不是謝利·加西亞強行插/手,他就會是本場比試的勝者。
雖然與阿普頓相處不久,但尤利塞斯已經可以憑借阿普頓的神情猜出他心中的大多數想法,畢竟像阿普頓這類人,就隻差把愚蠢和傲慢寫在臉上。
作為一個聰明人,尤利塞斯知道自己此刻應該加快腳步離開,如果被阿普頓發現他的存在,恐怕他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可惜尤利塞斯還是晚了一步,阿普頓在心中咒罵完可憐的皇太子,擡起頭,目光就這麼湊巧地抓捕到了正站在不遠處陰影裡的尤利塞斯。
這一刻,阿普頓滿心的不快終于找到了一個合适的宣洩口。
“站住。”
阿普頓發号施令般地開口。
尤利塞斯認命地停下了腳步,沒能逃掉的他意識到自己即将面對可怕的狂風驟雨。
果然,阿普頓幾步上前,陰沉地盯着他。
在阿普頓的注視下,尤利塞斯低下頭,他的肩膀以一種緊繃的姿态微微向内含着,看得出來,尤利塞斯恐懼此刻的阿普頓。
而阿普頓也不打算辜負尤利塞斯的恐懼。
“你在這裡幹什麼?”阿普頓陰沉地詢問道。
“我、我……”興許是被阿普頓的臉色吓到了,尤利塞斯久久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本就心情糟糕的阿普頓面對尤利塞斯如此含糊不清的回應,神色肉眼可見地變得越發不耐,他冷冰冰地說:“怎麼?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
“不、不,我沒想要看您的笑話。”尤利塞斯急忙擺手解釋道,他與阿普頓的相處是那麼古怪,盡管名義上尤利塞斯是阿普頓的未婚夫,但實際上,比起未婚夫,尤利塞斯更像是阿普頓可以随意呼來喝去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