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面上的小販将這種悲傷的花兒包裝得無比浪漫,然而依耶芙特終其一生,都在等一個永遠不會再出現、再回來的人,這樣的依耶芙特滿懷遺憾死去之時,她是否真的會好心祝願相愛的情人們永不分離,又或者,她僅僅隻是希望所愛之人來見她一面?
“我就在這,我希望你回頭,我希望你來見我,我期盼你的愛。”
——依耶芙特的含義有許多,畢竟那隻是一個不知道真假的故事,後人們無法親眼目睹故事的發生,于是他們便在想象的基礎上,結合一小部分事實,創作出了如今種種廣為流傳的故事。
不過有一點不會更改,依耶芙特始終是象征愛情的花朵,現在,尤利塞斯抱着這樣的花,有些忐忑地,對親衛露出一個極為腼腆的表情:“殿下在嗎?我能進去嗎?”
親衛這才回過神:“……您請。”
“謝謝。”
尤利塞斯立刻連聲道謝,他抱着花往前走,然而在即将走到門口時,他的腳步卻硬生生地停頓下來,親衛見尤利塞斯面上浮現出一縷猶豫,他緊緊抱住懷裡的花束,似是有些緊張。
好半晌,尤利塞斯深呼吸了一口氣,仿佛終于下定了決心,他繃緊身體,挺胸收腹,就這麼有些同手同腳地走入了屋内。
忽然傳來的腳步聲引起了謝利·加西亞的注意,他于繁忙中分出一絲閑暇擡起頭,正好瞧見朝着自己走來的尤利塞斯。
謝利·加西亞一怔,然後目光落在尤利塞斯懷裡的花束上。
……依耶芙特。
謝利·加西亞同樣認出了這種花的名字,他似有些怔愣,久久沒能回過神,直到尤利塞斯走到他面前。
“殿、殿下。”尤利塞斯低着頭,磕磕絆絆地開口,說話間,他的目光悄悄地往桌上看了一眼,興許是由于他好幾日沒來,桌上的花瓶再次變得空蕩蕩的。
“我、我來給您送花。”尤利塞斯笨拙地說着,但他沒像之前一樣,直接将花插進花瓶中,而是伸手,小心翼翼将花遞給謝利·加西亞。
尤利塞斯眼中似有某種期盼在閃爍。
“……”
“謝謝。”
謝利·加西亞微笑,卻久久沒有接過花束,尤利塞斯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不知是過了多久,尤利塞斯的手一點點往下墜落,他眼中的期盼逐漸消弭,最終徹底黯淡。
尤利塞斯的頭垂得更低了,淺淺的淚光于他眸中浮現,抿了下唇,尤利塞斯懷揣着不甘說:“殿下,我……我幾天後就要走了。”
謝利·加西亞辦事效率極高,他雖看似溫和,但手腕卻意外地鐵血強硬,這也是梅賽菲爾暗殺不成心生恐懼的原因。事實證明梅賽菲爾的恐懼很有先見之明,謝利·加西亞如今已鏟除了不少參與過暗殺事件的人,雖然還沒輪到梅賽菲爾頭上——畢竟梅賽菲爾暫時有老國王和教廷撐腰,但解決一個尼拉伯爵卻不成問題。
如今尼拉伯爵自己已自顧不暇,甚至連給兒子報仇的時間都擠不出來。
因此,尤利塞斯也沒有繼續留在皇宮中的理由了。
謝利·加西亞的人已經通知過尤利塞斯,大緻意思是尤利塞斯再等一小段時間就可以離開了。
謝利·加西亞已為尤利塞斯安排了去處,尤利塞斯于他而言,有救命之恩,尤利塞斯離開皇宮後,無論是财富還是地位,隻要尤利塞斯想要,這些都能得到,不僅如此,如果尤利塞斯不願意回到自己的家族,謝利·加西亞也吩咐了人為他解決家族所帶來的麻煩。
這種豐厚的待遇,将令不少人嫉妒眼紅于尤利塞斯。
然而尤利塞斯卻沒有表現得那麼欣喜,他垂眸,發梢擋住了他的眉眼,令謝利·加西亞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但就算看不見,大多數人也能感受到尤利塞斯此刻的哀傷,他幾乎是明示道:“殿下,我舍不得您。”
“……當然,尤利塞斯。”謝利·加西亞神色依舊鎮定,他話音一落,尤利塞斯立刻擡頭看他,仿佛萌生出新的希望,然而,謝利·加西亞下一句話卻掐斷了希望的幼苗,再次将尤利塞斯打入深淵。
“尤利塞斯,你是我的朋友,等以後,麻煩事沒那麼多了,你可以随時來見我,或者,我有空時去見你。”
朋友。
尤利塞斯沒有一刻比現在更讨厭這個詞彙,花束漂亮的包裝被他捏得皺巴巴的,尤利塞斯忍着淚,他緊咬着唇,好一會才強迫自己扯出一個勉強的笑來:“……好,殿下,我……我知道了。”
說着,尤利塞斯傾身向前,懷揣着最後一點不甘,他将手中的花束插入花瓶中。
陽光下,深紅色的依耶芙特随風輕輕擺動。
它是那麼熱烈——這源于依耶芙特對心上人的愛。
可它的顔色并不豔麗,仿佛燃盡了、即将要熄滅的火光。
淡淡的幽香随着尤利塞斯的動作撲鼻而來。
依耶芙特這種花就連香味也令人無端感受到一絲哀傷。
而謝利·加西亞敏銳地嗅見了尤利塞斯身上也有這種味道,許是抱着這束花抱了太久,尤利塞斯身上也染上了它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