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的兔子死了。
兔子是被吊死的。白色毛茸茸的身體用一根破舊的麻繩系在了比利房間的天花闆上,随着窗外吹進來的涼風一晃一晃的;一雙死不瞑目的紅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門口聚集着的孩子們;孩子們的驚呼聲與奔走聲充斥着昏暗的走廊,
艾許莉剛走進孤兒院大門就看到了這一團混亂的景象。
科爾夫人原本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享用一小瓶杜松子酒;之前那批縫紉訂單為孤兒院獲得了一筆額外的資金,她偷藏了讓人不易察覺的一小部分,終于買了這瓶之前不太舍得買的美酒。
然而科爾夫人一口酒還未咽下肚,便被門外孩子們的吵鬧聲驚得将滿滿一口酒噴在了面前辦公桌上,打濕了一打還未收進抽屜裡的文件。
“上帝啊,你們這群小蠢蛋怎麼都在外面站着,發生什麼事了?”
科爾夫人慌忙打開房門,隻看見亂成一團吵吵嚷嚷的孩子們正圍着大哭不止的比利,湯姆面色陰郁地站在一旁;大門口,一個穿戴整齊和孤兒院畫風格格不入的漂亮小姑娘正挎着一個籃子悄悄往門裡張望。
“瑪麗!瑪麗!你過來一下!來照料一下這位小小姐,看看她有什麼需求。”
科爾夫人按了按作痛的太陽穴,先是轉身喚來一位年輕的修女吩咐她将艾許莉帶到一旁的接待室去;科爾夫人犀利眼神瞄到了艾許莉手上籃子裡放着一張孤兒院的慈善籌款宣傳單。在這種時候造訪,這個小女孩說不定是來募捐的,一定要好生招待才是。
穿着一身半新不舊黑色連衣裙的瑪麗修女聞聲從二樓趕來,手裡還端着一筐待洗的衣服。她将藤條編制的衣簍放在盥洗室旁的地上,接着用身前的圍裙擦幹淨了雙手,這才禮貌地将艾許莉引進了接待室。看着艾許莉的裙擺消失在接待室的門後,科爾夫人終于有機會料理剩下的這些小混蛋們了。
孩子們吵吵嚷嚷七嘴八舌的将科爾夫人帶到了比利的房間門口。
“科爾夫人您看!我的兔子!這一定是湯姆幹的!他一定是報複我!” 比利一邊抽泣一邊拉着科爾夫人的胳膊,伸出手指将自己那可憐的被吊死的兔子指給她看。
科爾夫人一擡頭就看到了天花闆上的可怕景象。
“主啊,求您寬恕他們的罪行。” 科爾夫人一面在胸口劃着十字架一面平複着自己被驚吓到了的心跳。略微緩和了片刻,她提起嗓音呵斥着孩子讓他們保持安靜,接着将目光轉向了還抱着自己的胳膊小聲抽泣着的比利。
“比利,你說湯姆為什麼要報複你,還吊死了你的兔子?”
“湯姆他...”
比利其實并沒有實際的證據證明兔子就是湯姆吊在房梁上的,但是他就是知道這一定是湯姆做的。
兩個星期前自己和丹尼斯還有艾米一起将湯姆圍在小巷子裡強迫他幫他們發傳單;上個星期自己又撞見了湯姆在草叢邊和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生物說話,并将此報告給了修女們,使得湯姆被關在禁閉室足足一個周末。湯姆一定是懷恨在心才狠心殺了自己的兔子。
不過比利自然不會說出自己強迫湯姆發傳單的事——實際上就算湯姆去向科爾夫人和修女們告狀大人們也是不會信的,畢竟在孤兒院的所有人眼裡湯姆才是那個與旁人不一樣的人,那個不知道為什麼總能用看不見的方式讓他不喜歡的人統統倒黴的怪胎。
于是比利告訴科爾夫人湯姆是因為自己害他關禁閉的事氣不過,所以伺機報複吊死了兔子;而艾米和丹尼斯也在一旁繪聲繪色的做僞證,聲稱自己親眼看到湯姆趁沒有人的時候偷偷摸摸溜進了比利的房間,也不知道是去做什麼了。
“湯姆,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有艾米和丹尼斯作證,科爾夫人相信了比利說的話。她聞言轉過身,語氣嚴厲的質問正站在走廊的另一邊正面無表情觀地觀賞這場鬧劇的湯姆。
“...”
被點到名字的黑發男孩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隻有劉海下的黑色的瞳孔飛快閃過一絲不耐煩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他本想随意敷衍點什麼,或者幹脆承認了事,卻就在這時餘光瞟到了待客室微微打開的門邊露出的一抹淡藍色裙擺。
湯姆頓時改變了主意。
“科爾夫人,真的不是我做的,請您一定要相信我。”
原本面無表情冷眼旁觀的男孩忽然挂上了一副無辜又傷心的臉;湯姆沒有像比利一樣去抱科爾夫人的胳膊或是牽着她的衣角,臉色蒼白的英俊男孩隻是默默地站在那裡,墨色的眼眸全是焦急與誠懇,語氣輕柔卻堅定,隻有放在身體兩側的手微微顫抖,像是受到了什麼天大地委屈一般。
而這一切都如他所願的被站在接待室門後的艾許莉看了個清楚。
走廊裡的所有人,包括科爾夫人在内,都被湯姆反常的舉動驚呆了。就連還在哭的比利都吓得停止了抽泣。湯姆這幅忽然轉變的面孔比他平時冷漠古怪的脾氣讓人更加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艾許莉看不到背對着她的衆人們微妙的表情,她隻清楚這個她剛剛認識的新朋友好像被所有人針對了。也對,畢竟湯姆是一個小巫師,若是他身邊的麻瓜生活裡遇到任何不同尋常的事情,那便會理所當然的歸罪到這個小巫師身上。
此時艾許莉已經完全忘記了之前在辛普森太太家時愛瑪告訴過她的關于湯姆的話;她已經完全相信小湯姆是一個由于魔力暴動所以在孤兒院裡飽受欺負的小可憐罷了。
科爾夫人皺着眉頭望着眼前這個一貫令人頭痛的孩子,頓了半晌,正要開口再說些什麼,卻聽到身後傳來一絲動靜。
“夫人日安。”
艾許莉提着小籃子跑到科爾夫人面前,微微屈膝行禮;隔壁房間窗戶上透出的幾絲陽光将她裙擺上絲線刺繡的百合花襯的熠熠生輝。
“小姐,埃爾伍德小姐!” 瑪麗修女從艾許莉身後急匆匆的追了出來,“科爾夫人,這位小姐說她想要————”
“夫人,我是來找湯姆的。湯姆.裡德爾。”
少女脆生生的嗓音念出了那個與衆不同的孩子的名字。
科爾夫人的眉頭皺的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