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就站在那陰影中央。
兩個人誰都沒有出聲。
遠處的吵嚷售賣或是談天争論像是一同被遮蓋住了,池念隻覺得周圍靜的像是一片無波的湖水。
而她正被困在這湖心。
兩人的影子重重疊疊,似密不可分的雲雨,掩蓋着池念跌宕的情緒。
她低頭扣着手指,無聲無息的,指尖都快攪破了皮。
如果說之前指尖相觸時的心跳如雷隻是偶然的悸動,那今天蒸騰而上的熱度,讓池念一時間不知道又該如何應對。
都怪老師長得太好了!
她為自己找了個借口。
方才顧渺攬過的地方仿佛還存留着他灼燙的體溫,堅實的觸感如有實質,惹得池念的心現在都還安靜不下來。
這都是可以解釋的。
池念安慰自己。
池念深吸了一口氣,憋住,又緩緩吐出來。
咚咚咚咚咚……
心如鹿撞。
還是沒用。
下午兩點半,兩個人拖着大箱小包,一趟又一趟地把戰利品從車庫都拖進屋裡。饑腸辘辘的在沙發上各癱了一頭,大眼瞪小眼地———沉默着。
顧渺感覺自己心力交瘁。
他試圖審視自己從醫院離開後又轉頭奔進超市的行為。
沒有緣由,又得不到答案,腦子裡的線團糾纏結塊,理不出一個頭緒,卻被繞得更亂了。
咕噜———
一聲輕響攪了一室的平靜。
池念的肚子叫了。
她有點餓......
上一頓飯還是近七個小時前吃過的早餐,本就不定數量,能堅持到現在實在不容易。
老話說得好,人是鐵飯是鋼。
池念覺得自己現在餓得心都慌。
看着堆在玄關大大小小七八個袋子,池念擡了擡手,掙紮着拍了拍皮質沙發面,見顧渺擡眸望過來,苟延殘喘地問他:“老師,吃烤雞嗎?”
顧渺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
池念的靈感來的快,動作也快,三下五除二地把整雞拆分成了幾個部分,撒了點調料,又送進了烤箱裡。
在機器孜孜運轉的過程中,池念把口袋裡的冰鮮小龍蝦翻了出來。
制作預制菜的過程更簡單,隻需要拆掉包裝,再按照說明中建議的方式加熱,不出十分鐘他便會冒着熱氣和香味,被呈現在面前。
半個小時的功夫,四道菜依次被端上桌,紅得紅、綠的綠,盛放在描繪着繁複花紋的平盤裡,聚在中心小小的一撮,顯得精緻又高貴。
顧渺端着一紮柳橙汁出來,順手掩上了門,坐到了池念對面。
紮杯是多邊形的,每個立面的邊角切割看似随意,卻又無一處不透露着匠人巧妙地心思,橙黃色的果汁在燈光與棱面的切割掩映下反射出幾抹瑩瑩的光。
池念也不客氣,看到顧渺舉着瓶罐還沒來得及放下,順勢把杯子舉過去,就着他的手盛滿了,接着輕輕在玻璃容器上磕了下。
她眉目彎彎,笑道:“幹杯!”
顧渺也舉起自己的餐杯,蓄了點果汁,朝她揚了下手,道:“幹杯!”
鮮榨的橙汁入口甘甜,微微帶着點清爽的酸味,又迸發出薄荷的口感。
池念嘗了一口,由衷地誇贊出聲:“不愧是故渺老師,連榨出來的橙汁都這麼好喝。”
“香甜得就是這麼自然!”
“......”顧渺睨了她一眼,未置一詞,把杯子輕置在桌面上,但眼角卻微微揚着,眉目全然舒展開。
大概是心情不錯。
他最近似乎總是喜歡參與到家務勞動當中,做些力所能及又得心應手的,然後心滿意足的讨些褒獎。
池念少說也與他相處了幾十天,從一開始任務性的觀察窺看,到下意識的了解,自認為對顧渺的習慣摸索出了大半。
他從不會表現出明顯的情緒外露。
平直的語調,一成不變的表情,朦胧的喜惡......
就像秋日的闆栗,在夕陽漸隐的山間,日複一日的困于殼中。
但連他自己的沒有察覺到的,每當他心情不錯的時候,身上總有些收不住的小動作潰散出他的隐私。
微微上抿的唇角,點扣的食指,放松的肩線。
總有一種可能,有違于他的意願,把他帶到世界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