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決留在陸家,雖然陸夫人禁止提及婚約之事,但一個和陸家并無血緣關系的Omega被陸家撫養長大,幾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知道蘇決的用途是什麼。
陸将軍中風癱瘓,陸夫人是個性格剛強,意志卓絕的堅韌女性,并沒有因為失去家庭支柱而倒下,相反,她替代了丈夫的角色,支撐起了整個陸家。
陸家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由她打理,全由她做主。而和她的堅強不屈對應的,就是她過度的強勢與控制欲。
蘇決從小就怕她,她有什麼交代,有什麼吩咐,蘇決都隻能唯唯諾諾地答應,從來不敢對她有半分違逆。
随着年歲的增長,母親的過度強勢與控制,讓已經進入青春期,逐漸長大成人的陸蘅,越來越窒息厭煩,和母親之間的矛盾沖突也就越來越多。
開始的時候,陸夫人采取各種手段壓制他。
陸蘅的個性卻同他父親一樣,流着軍人世家好鬥剛烈的血,母親越是打壓,他越是反逆,從不屈服,常常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後來,陸夫人就改換了策略。
陸蘅雖然經常沖撞她,脾氣和他父親一樣大,但蘇決卻像是他的軟肋,幾乎是家裡唯一一個可以安撫住陸蘅的人。
陸夫人拿捏不了陸蘅,但完全可以拿捏蘇決,便開始走懷柔路線。一旦她有什麼必須要讓陸蘅去做的事情,她都會通過蘇決去對陸蘅施加影響。
陸蘅不肯陪她去父親舊部親友處應酬,陸蘅不肯出席社交場合,陸蘅不肯去上軍校,陸蘅不肯回家……凡此種種,無論大小事,陸夫人一旦和陸蘅産生分歧,就會讓蘇決去規勸陸蘅。
而通常的結果就是,面對蘇決,陸蘅會做出妥協。
蘇決性格溫和,說不上有多心思玲珑,口齒伶俐,但他似乎也足夠聰明。
他好像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角色,像個潤滑劑一樣,總能巧妙地周旋在他們母子之間,彌合他們的分歧,化解他們的矛盾。
然而,就在蘇決竊喜自己對陸蘅的影響力能派上用場時,此時的他,并不知道,他充當着陸夫人的工具,對陸蘅施加這種柔性的壓力與控制,會在未來他帶來何種毀滅性的災難。
陸蘅自從去了異地的軍校求學,就很少回家。到了假期,盡管陸夫人一再緻電催促,陸蘅依然不肯回來,推說要參加軍校的夏日集訓,之後甚至連陸夫人的電話都不接了。
蘇決也思念陸蘅,但陸蘅遲遲不回家,蘇決也很失落。
他的房間在二樓,正對着别墅前庭,除了學習和幹活的時間,蘇決都經常守在卧室的窗戶前,望着空蕩蕩的庭院,期待着那個讓他魂牽夢萦的熟悉身影能出現。
管家是個性格嚴肅的中年男人,平日裡不苟言笑,但他幾乎是看着蘇決長大的,對他也就多了幾分疼愛。
管家推門進來,看他坐在窗前魂不守舍的樣子,便無奈地搖了搖頭,告訴他,“夫人請你過去。”
蘇決一驚,疑惑地看向管家,神色惶恐,心中下意識地升起不安。
蘇決在陸家這麼多年,最怕聽到的就是夫人找他。
那通常意味着訓誡,命令,矛盾和麻煩。
管家卻沒有給他解釋原因,隻無聲地歎了口氣,催促他道,“快去吧,别讓:她久等。”
蘇決隻得起身離開窗前,磨磨蹭蹭地去往三樓的書房。
陸夫人的書房以前是陸将軍辦公的地方,現在是陸夫人發号施令的場所。
書房很大,牆壁上排列着整齊的書櫃,堆滿了浩瀚如海的書籍,布局規整,整體暗褐色的色調顯得古樸厚重,也充滿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蘇決每每進到這裡,都是提心吊膽的,心髒下意識就會懸吊起來。
陸夫人坐在案台後面,背着窗戶外透進來的光線,冷淡地瞧着蘇決。
蘇決走到案台面前,知道陸夫人很反感他唯唯諾諾的樣子,強壓着内心的不安,穩住心神,垂下雙手規矩站好,“夫人。”
陸夫人穿着黑色的喪禮服,應該是才去參加了某個親友的葬禮,還沒來得及換下,襯得她總是嚴肅的面孔看上去更加灰白森冷,幾乎沒有活人的氣息。
陸夫人拿起筆,抽出一張紙,刷刷刷地在紙張上寫了一串地址,然後推到了蘇決面前,淡淡地說,“陸蘅說要參加學校的夏日集訓,暫時回來不了。他快半年沒回家了,你替我去看看他吧。”
蘇決接過那張紙,微微睜大眼,看着上面的軍校地址,心中有些不可置信。
他在陸家這麼多年,陸夫人幾乎不讓他單獨出遠門,甚至禁絕了蘇決和家人的聯系,她不想讓更多人知道蘇決的存在,也不想讓蘇決的家人對他施加影響。
這還是第一次陸夫人允許他單獨出遠門。
可以出門,也可以去找陸蘅,蘇決簡直不敢相信有這樣的好事,短暫的驚愕之後,他便爽快答應了下來。
陸夫人向來和他沒有多餘的話說,交代完了事情就讓他退下了。
蘇決捏着那張紙,因為緊張興奮,手心都浸出了汗,跑去找管家。
“李叔,夫人讓我去找陸蘅。”
李管家顯然已經提前得到了通知,看着蘇決雀躍的模樣,肅穆的面孔上也泛起了一絲寵溺的微笑,“你要怎麼去呢?”
蘇決還沒有出過遠門,遲疑了一下,問管家,“我可以怎麼過去?”
管家微微一笑,說,“我可以幫你訂機票,也可以幫你買專線列車,或者,讓司機送你過去。”
蘇決思考了一下,滿含期待地說,“我可以坐專線列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