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到我華哥來給大家講故事了,很久不見甚是想念,請各位兄弟姐妹們關愛一下小弟,多多點贊多多訂閱轉發哈!話說我們深城曾經的,方圓百裡的首家飛機場——深城機場即将關閉,今天就是它最後一天營業。華哥我呀作為一名資深深城本地人,當然要親自見證它的落幕儀式……”
工作日傍晚下班時分,有精力的人捧着手機營營汲取精神零食,社畜如童念則是抱着一個行李箱呆呆地望着對面光的投影——一個雙眼無神,頭發不知多少天沒洗,毫無熟女美麗的三十二歲老少女。
她還穿着大學時期的衛衣。
隔壁滿頭銀發看着七十多歲的大爺眯着眼舉着手機,手機聲量放得挺大。不過周圍的人沒有進行言語讨伐,因為這節車廂裡站着的坐着的基本都上了點年紀,一聽外放的新聞,立即與身邊的同伴議論起來。
“這機場都好幾十年了,可是我們深城的第一個飛機場啊!”
“别說,我第一次坐飛機就是去那兒的!”
“居然真的要拆了呀,前幾天看到新聞還以為沒有那麼快呢!”
周圍的嗡嗡聲終于引起了童念注意,聽了一會終于搞明白了是什麼新聞。
說起來,她第一次坐飛機就是去深城機場飛北京,是她高考後的暑假。
窄小的經濟座她坐得不算舒服,但是奇怪的生理反應和窗外那抹清淺的藍色是如今她仍記得的。
還有小學的時候不知看了哪部電視劇,她還寫過關于成為空姐的夢想作文。
可惜她的身高擊敗了它。
哇,居然已經過了那麼多年了,她卻還隻是大廠中那微不足道的一顆“螺絲釘”,小時候的夢想和豪言壯志與冰冷的現實簡直是永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線。
當然,她現在隻想當一條鹹魚。
童念剛完成手頭上的一個小項目,說是“小”項目,但她也是曆經七七四十九天宛若西天取經的磨難,最後關頭還熬大夜睡了一星期辦公室敲代碼,才從那個“盤絲洞”公司爬出來的。
對了,她三十多歲還沒有秃,真感謝爸媽的不秃基因。
“……唉各位兄弟姐妹,華哥終于混進機場的告别儀式了,哇可多帥哥美女咧,這是各航空公司的門面吧,哎呀襯得現在講話的領導都有點……哈哈……多謝大家打賞,多謝多謝,華哥給你們多多轉播俊男靓女……”
華國人是人均顔控,喪喪的童念也突然好奇起來。
平時坐飛機看到的空姐空少就各有特色,身材棒,五官不一定精緻但外貌管理水平高,各公司門面呀,那可得圍觀圍觀。
童念精神了,伸出“身殘志堅”的鼠标手抖着拿出口袋的手機正想點進本地新聞。
“叮!”
手機信息聲讓童念微微睜大疲憊的雙眼,定睛一看——一條“深城機場美不勝收”的頭條已經迫不及待地跳出來讓童念點擊了。
童念立即點擊進去,撰文記者總算做了回好人,不是“标題黨”新聞,而且這個“美”還是多重含義,不僅介紹了航空公司的各美各家門面,還着重介紹了深城機場曆史事迹,贊頌這個多年服務人民的機場有多“美”。
果然是門面呀,比現在很多選秀的愛豆都長得好看。童念心裡暗暗流口水,她人生一大愛好就是看帥哥美女,據不知名女士爆料,這丫頭她小時候還因為一個貌美阿姨差點認人家做媽跟着人家回家。
“咦?這個人怎麼這麼眼熟?”一個單眼皮穿着機長服的男人吸引到童念的注意,她不自覺把一張合照放大。
單眼皮、薄唇、小麥色皮膚,這樣的相貌特征在童念的數據庫裡不斷進行對比,可惜就是怎麼都匹配不上。
難不成是在飛機上曾經偶遇過?童念又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那機長制服,希望能找到熟悉感的蛛絲馬迹。
可惜一無所獲。
啊……童念最讨厭這種解密解到一半卡得死死的感覺,一定是過勞讓自己大腦宕機了,一定是!
不過是個意外,算了算了,她要淡定,深呼吸,不要氣死。
她還留意到站在單眼皮機長身邊木着臉的一個男人,居然是少見的丹鳳眼,氣質也好獨特好古典!前排半蹲的姐妹們也好好看,各有特色不讓人臉盲!
“深城高鐵站即将到達,請前往高鐵站的乘客……”
她要到站了!
童念意識到沒時間繼續觀賞帥哥美女了,她可要準備百米沖刺,離她那班車出發還剩不到半小時!
她可是打工人踩點魂。
“不好意思請讓一下……”
深城的另一頭,深城機場。
杜铮迫不及待地脫下帶了一上午的帽子,大呼一口氣,一邊還單手把領帶解松,對着對面的人說:“真受不了,明明輪休還要回來義務加班,我完美的假期就這樣泡湯了。”
對面的人隻輕輕挑了挑眉,仍是低着頭擺弄手機,反而是一個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長卷發美人先一步回答:“我沒記錯你的假期有三天吧,”美人翻白眼也是優雅地,嘲諷也很溫柔,“還有兩天能讓你這個酒吧小王子大放異彩,有那麼着急?難不成終于有聖人,敢讓你這位鼎鼎大名的民航花蝴蝶作繭自縛?事先說明,我肯定不會是。”
美人說完,才雙手環抱坐在杜铮斜對面,還不留痕迹地瞄了一眼坐她隔壁的丹鳳眼男人。
——宋鸢,民航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機長,甚至即将成為最年輕的管理層,同屆的飛行員少有不敬佩他的。
宋鸢依舊沒有什麼反應,低頭看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這麼專注。
杜铮不忿,他好歹也是民航出名的帥哥,李月知這姑娘不喜歡他也不需要這樣當面嘴他吧,他是去酒吧放松的,而且從來不亂搞好不好。
“喂喂!明後兩天我是收到粉紅炸彈要趕回老家好不好,李月知,我好歹是你師兄,說話不要那麼毒好不好,你做記者還真是屈才了,應該考個大狀當當。”
還當着民航首席黃金單身漢宋鸢的面怼他,他這個第二名不要面子哈!
杜铮還隐隐生出自家女生外向之感,提前感受女兒向着女婿的憋悶。
宋鸢明明是當年把他們校辯論隊擊潰的敵人啊,你還是人家的手下敗将,邊哭邊罵對家大半天,是他陪喝奶茶的好不,李月知你還記不記得你那大明湖畔的師兄啊!
“哼!”李月知半側身擡頭,驕傲得像隻美麗的白孔雀,不搭理委屈的杜铮。
倒是宋鸢終于放下手機,擡眼看了看杜铮憋屈的臉色,眸中笑意一閃而過,但他也不急着解圍,先喝了口咖啡,再慢喲喲地說:“月知說的也沒錯,作為國航最出名的機長,如果你在酒吧惹到什麼不該惹到的人,被人拍到放上網絡,影響到公司形象,你今年的獎金甚至是以後的晉升都會——哐!”恰到的停頓加上咖啡杯放下的陶瓷碰撞聲,讓杜铮心裡莫名咯噔一下,他這個發小說話從來都是有的放矢,一肚子壞水,不然在民航也不會爬得這麼快。
宋鸢沒有繼續說下去,心裡想着最近在網絡觀察到的東西——這幾年井噴的新媒體、短視頻平台遲早會帶來各種風暴。
杜铮将老朋友的提醒收下了,同時他的眼睛不由地撇向斜對面——
果然,他那個毒舌學妹一臉崇拜地看着宋鸢,讓杜铮心裡歎氣,妹啊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感情哪有那麼多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都十年了,早放手早超生呀。宋鸢那家夥甚至很有可能不喜歡你這個物種!
“老宋,我的車送去檢修了,借你車開兩天哈!”他老杜可要跑了,不做多餘人。
童念很幸運地一路奔跑在最後時刻趕上了車,就是心髒跳得快要沖出胸腔了,讓她喘氣連連,在車上也沒有睡意了。
她趕着回海和老家是為了參加她表姐明天的婚禮,還會作為伴娘出席,不然她也不會連休息都不休息一下,加完班就趕着最後的一班車沖回老家。她和表姐同為大齡未婚女青年,身邊關系好且未出嫁的女性朋友實在是稀有物種,加之她表姐不想請陌生人給自己當伴娘,作為各項條件都滿足的童念再忙也要抽時間上陣了。
“念念,你終于到了!”
童念做的士趕到酒店一下車,就被從酒店沖出來的表姐康淩琳抱住了,還摟得死緊。
“表姐,你要冷靜啊,我快要窒息了。”她一上車就通知康淩琳,看來表姐一直在酒店大堂等她。就是主人公的情緒看着不對勁。
康淩琳跟着童念去到了童念的房間,有點神不守舍。
明天康表姐就要從這個酒店出嫁,這是鎮上最好的酒店。
本地人不會選酒店出嫁,但童念的姑丈康愛平,也就是康淩琳的父親不是本地人,甚至不是本省的,是三十多年前從北方來南方開工廠的高大漢子,在鎮上與童念姑姑相戀,從此在本省紮根發芽還拉扯了老家的本親過來,而且北方那邊的親人因為曆史原因不是去世就是出國,所以康家除了祭祖基本很少回老家。
康愛平是從鎮上順利發家的,海和鎮相當于是康家的另一個故鄉,生意人也講究好意頭,但康愛平不是入贅郎,康淩琳不好用童家的老宅出嫁,于是就定在了酒店出嫁。
“怎麼了,緊張了,要不要逃婚?”童念一邊問一邊蹲下收拾行李。
康淩琳整個人倒在床上,猶猶豫豫:“這樣……可以嗎?……不行,做生意不能不厚道。”長歎一口氣。
童念暗歎,她姐就是道德水平高,又是父母的乖乖女,抗争到現在已經是不易,去年相親,今年就和認識不到一年的男人結婚,她那新姐夫是康愛平工作夥伴的親戚的朋友介紹的本地人,算知根知底吧。但如果是她童念,根本不會接受相親,也不會走到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