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但說無妨。”陌以新道。
看來這個叫風青的仵作,果然是陌以新的心腹。楚晏定了定神,梳理着先前打好的腹稿,開口道:“大人,我乃外地人氏,是被人販抓過來的,他們過幾日便要将我轉賣出去,我身邊那兩個女子,就是負責看守我的人牙子。我在她們的監視下求助無門,意外扯上命案,才有機會見到大人,求大人救我!”
這個說法,是楚晏在有限時間内思考後的結果。葉笙那種身份原本便不能被人知曉,如今她又決心脫逃,更加不能再和針線樓有所牽扯,最好是葉笙的身份從此消失,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想她楚晏自小背着《小學生日常行為規範》長大的,連上課遲到都沒有過,何德何能就成了見不得光的法外之人?
楚晏深深歎了口氣,命運弄人,好在上天還給她留了這一線生機可搏。
陌以新尚未接話,風青已經瞠目道:“什麼!堂堂景都,天子腳下,居然還有這種事!”
天子腳下……楚晏默念一句,沒想到所謂“景都”原來便是這裡的國都,如此說來,陌以新這個府尹的地位,可比一般的地方府尹要特殊許多了。而那針線樓,竟是設立在一國之都,更可見其背後的勢力不可估量,更不知還牽涉着如何别有用心的陰謀。
“姑娘放心吧,大人一定不會坐視不管。”風青安撫一句,轉向陌以新,“大人,我這便去叫人,咱們先将那兩女抓起來審問,或許還能救出更多被拐的女子!”
“大人!”便在此時,門口傳來一聲呼喚,緊接着,一個衙差快步走入,正是先前為楚晏領路之人,隻見他神色略有些慌張,俯首禀告道,“大人,走水了!”
風青先是一驚,又聳起鼻子嗅了嗅,道:“沒聞見煙味啊。”
“不是這裡。”衙差擡眉看了楚晏一眼,才接着道,“是這位姑娘的宅院……”
“什麼!”楚晏驚呼一聲,轉身便向屋外走,走到一半卻停下腳步,回頭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她們在我走後,越想越覺得不妥,怕我将她們告發給大人,索性就這麼逃了!”
風青連連點頭:“不但逃了,還放火燒屋,顯然是做賊心虛要燒毀罪證,可見她們絕非善類!”
“一定便是如此!”楚晏鄭重附和。
陌以新此時才開口道:“火勢如何了?”
衙差自然聽不懂楚晏和風青所說的話,隻規規矩矩回道:“回大人,一隊人手正在滅火,隻是火勢太大,恐怕……不過大人放心,有兄弟冒險進去查看過,火場中空無一人,不會有百姓傷亡。”
“繼續滅火。”陌以新吩咐了一句。
“那兩人真是狡猾,居然就這麼逃了!”衙差走後,風青猶自憤憤不平。
楚晏點了點頭,心中卻是一聲長歎。
“若想活命,燒屋遁逃。”
出門前,楚晏咬破手指,在竈台邊的柴火上寫下了這八個血字。
在青菱和紫艾眼中,葉笙沉默寡言,機敏謹慎,對主人更是忠誠不二,這樣一個人,她們即便心有厭惡,也不會懷疑她會開這種玩笑。從昨夜放鳥之事可以看出,那兩人雖然處處與她不對付,卻還算聽勸。所以,面對這樣八個血字,即便兩人心中有再多疑窦,也一定會秉持“甯可信其有”的心态,不會用性命冒險。
楚晏卯時出發,針線樓每日辰時用早飯,也就是說,隻要她拖到一個時辰,兩人便會在廚房竈台看到她留的字。
此時此刻,兩人果然沒有讓她失望,火一旦燒起來,堆滿柴火的廚房必定首當其沖,她寫的字更不會留下一絲痕迹。
楚晏想得很清楚,穿越到這樣一個卧底組織,即便她想“用人之身,忠人之事”,卻實在無法繼承葉笙的事業。主觀意願上,她一點也不想做壞事,客觀能力上,她也沒有那個身手。所以,留給她的路隻有一條——走為上計。
至于青菱和紫艾,雖然她對兩人沒有一絲好感,可她畢竟占用了葉笙的身體,倘若是葉笙的話……即便與那兩人不合,可看在同屬于一個組織的份上,大概也不會想要置她們于死地吧。隻不過,她們兩人以這樣的方式回到針線樓,會受到怎樣的處罰,她便不得而知了,便算是對她們态度不善的一點懲戒吧。
穿越已非她所願,可既然來了,她就要努力活下去。這樣一番設計,是她所能做的全部了。
“事已至此,姑娘如何打算?”風青的聲音将楚晏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楚晏苦着臉道:“經此一遭,那夥人必定恨上了我,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恐怕走不出多遠,又會被她們捉回去,這一次,恐怕就不隻是轉手賣掉那麼簡單了……”楚晏雖未說出實情,可這番話卻不盡然是假,是以說起來十分誠懇。
“這……”風青撓頭想了想,“這樣吧,就讓大人派人一路護送你回鄉,若是她們還敢找來,正好一網打盡。”
楚晏哀歎一聲,道:“我家裡已經沒人了,所以當初才離鄉外出,以至被人抓走。就算回鄉,我也無依無靠,遲早任人魚肉。”
“唉,真是可憐人啊!”風青聽得連連搖頭,愈發露出為難之色。
楚晏盤算着,大概此時便可以提出收留自己的不情之請,就算對方沒有這個打算,至少也能暫時收留下她,有一日算一日,往後再從長計議。
楚晏正待開口,風青已歎息一聲,道:“我們府衙又大又空,原本給你個住處不成問題,可惜大人一向不在府中留人,就連婢女仆從都沒有。唉,可惜啊,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