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袍本該是右衽,董賢卻是左衽。”陌以新道,“正常穿衣不可能弄錯,很有可能是兇手所為,在情急之間才弄反了衣襟。”
風青恍然大悟,連忙依言去解董賢的衣襟。
林安也想不通,兇手有什麼理由要為死者重新穿衣。可衆目睽睽之下,她畢竟是一年輕女子,實在不好直勾勾盯着即将被扒光衣服的男屍,隻好将頭别向屋外,心裡卻似貓抓一般好奇。
很快,董賢的衣服便被脫去,林安在屋外衆人的面上看到了極為明顯的表情變化,有詫異,有驚恐,有惶惑。林安再也忍不住,索性也轉頭看了過去。
隻見死者赤裸的胸膛上,正中央竟劃着一道紅線,仿佛從董賢身體裡長出的一般,雖并不算粗,卻無比醒目。
風青用手小心沾起一點,拿到鼻尖嗅了嗅,道:“是朱砂。”
“怎、怎麼會這樣?”晁儉哆嗦道。
方才還不滿晁儉膽怯的苗岱豐,此時也再說不出嫌棄的話來,蹙緊了眉頭。
先是離奇的密室殺人,接着死者身上還出現了詭異的朱砂紅線。剩餘幾人也驚得愣在當場。
高縣令喃喃道:“朱砂乃辟邪之物,倘若當真有鬼,豈不是連朱砂也不怕的厲鬼?”
林安搖了搖頭,沒想到連縣令都會相信鬼神之說。
她在屋中環視一圈。窗戶全都從屋内上了闩,除了門窗之外,再無别的出入口。屋門為左右兩扇,是最簡單的構造。
所謂門闩,便是用木棍将門橫着一插,從外面便推不開來。此時,門闩已從中間斷成兩截,一左一右掉在地上,可見羅書甯撞門時力道不小。
陌以新轉向羅書甯:“羅先生曾說昨夜本與董賢有約,所為何事?”
羅書甯深深歎了口氣:“說來我實在自責,董賢昨日約我傍晚時分在後院涼亭相見,說是有話要說,我卻……事到如今,我連他究竟要說什麼也不知道,唉!”
陌以新道:“對于他要說的話,羅先生可有猜測?”
羅書甯苦思半晌,終究還是搖了搖頭:“董賢已經離開十年,這十年我們都不曾有過來往,他約見我時,我還以為隻是叙舊而已。”
陌以新道:“董賢、苗岱豐、晁儉三人,都是在十年前離開,此次還特意相約同來,三人顯然還有交情,倘若是叙舊,董賢為何不叫上另兩人,而是單獨約見羅先生?”
“這……”羅書甯也答不上來。
陌以新接着道:“羅先生失約,照理說,董賢大可以四下尋找羅先生,畢竟都在一個院裡,并不難找,可他卻沒有如此。我想,恐怕他在兩人約好的時辰前便已殒命了。”
林安腦中一閃,道:“難道說,兇手就是為了阻止董賢與羅先生單獨見這一面?”
風青倒吸一口涼氣:“兇手無意間得知董賢約見羅先生,便要下此毒手,可見董賢要對羅先生說的話,一定很不簡單!”
羅先生面上露出愈發茫然的神色,似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案件似乎陷入僵局,陌以新将每個人單獨詢問了一番。審問進行得很快,卻收效甚微。
羅書甯仍舊是方才那套說辭,案發時他一直在風青屋中與風青飲酒,兩人喝得醉倒,直至清晨才離開。
苗岱豐與晁儉二人也在小聚閑聊,至深夜才眠,可以互相做不在場證明。
李承望與魏巡兩人則一直單獨呆在房間,沒有證明,但他們這十年來都不曾與董賢有過接觸,實在找不出可能的動機。
至于董賢約羅書甯之事,衆人皆稱不知,是真是假就無從分辨了。
待衆人相繼審完離去,風青面露憂色,道:“大人,咱們還帶着舍利子,今日便是第三日,倘若不能按時回去,豈不是要被皇上責罰?”
林安一怔,才想起還有舍利子這麼個事。
陌以新隻道:“既來之,則安之。”
風青唉聲歎氣道:“今早一出門便踩着鳥屎,我就知道要倒黴,倘若還要連累大人,我們這趟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風樓的臉色也很沉悶,隻是他一向話少,此時也沒說什麼。
林安思索着,腳下無意識地踱着步,忽而注意到,牆角放着一個簸箕,裡面盛着些褐色的碎瓷片,床邊的地上也散落着碎瓷片。
“這是什麼?”林安随口問。
風樓道:“昨夜羅先生與大哥醉酒,不慎打翻酒壺,碎了一地。”先前他打掃到一半,聽聞命案後随手擱置一旁,此時聽林安問起,便起身拿起牆邊的掃把,繼續掃了起來。
風青撓了撓頭:“還有這事?”顯然是喝得斷片了。
風樓懶得理會他,手下也未停,又将掃把伸到床下,伸到最裡面掃了掃,如往常行事一般一絲不苟,果然又掃出幾片來。
“等等。”林安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