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裝瘋,卻反而暴露自己沒瘋,不僅沒瘋,還很理智,很堅決。”林安答道。
目光空洞、面色呆滞的晁儉,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陌以新失笑搖了搖頭,當林安說自己能醫瘋病時,他便知道,林安也猜出了晁儉并沒有瘋,隻是他那時也沒有想到,林安會用這樣一副奇藥,在揭發晁儉裝瘋的同時,對他略施懲治。
衆人皆瞠目,風青已經上前揪住晁儉的衣領,喝問道:“為何要裝瘋?是不是你們害死了師娘?”
晁儉面如土色,仍舊呆呆地頂在牆上,隻不過這回,是真的吓呆了。
陌以新替他做出了回答:“他要裝瘋,是因為苗岱豐的死讓他有了危機感,讓他又想起董賢的死,并且依稀猜出了其中曲折,所以他知道,自己會是第三個。他要保命,所以裝瘋。他一瘋,高大人自然會派人看着他,兇手或許也會因為他已吓瘋而放他一馬。”
晁儉臉又一白,徹底癱軟下來,在床上叩首呼道:“大人饒命,大人救我!”
陌以新隻古井無波地望着他。
晁儉又将頭叩了下去,顫抖道:“那一晚,岱豐在房中莫名收到一封飛鴿傳書,落款正是董賢,信中說他這些年來飽受煎熬噩夢纏身,已決心認罪,他知道岱豐一定會阻止,所以已經約了羅先生在涼亭相見,将當年的真相和盤托出,勸我們也早早自首。
岱豐大驚失色,連忙去找董賢,董賢已不在屋中,桌上擺着筆墨紙硯,信紙還剛剛撕掉一頁,顯然便是方才那封信。
岱豐愈發不安,随即又趕往涼亭,果然見到董賢正在等人。他上前質問董賢,董賢卻矢口否認,還說是羅先生約的他。
岱豐認定董賢心意已決,還在敷衍于他,不禁怒從心頭起,又怕董賢毀了他的錦繡前程,便趁董賢不備,取下腰帶勒死了他。
之後,他怕羅先生赴約時撞見,連忙将董賢搬回房間,又唯恐事後被人懷疑,便找到了我。他以十年前那事為要挾,讓我為他做不在場證明,我、我也隻能聽從了。
結果第二日,董賢的屍首好端端竟被吊了起來,門闩從裡面插上了,他胸前還長出了紅線,我們、我們真的吓壞了……
再後來,連岱豐也死了!我才終于明白,下一個就是我!大人,草民知罪,可是草民從未親手殺過人,求大人放草民一條生路!”
風青狠狠一跺腳,道:“師娘究竟是怎麼死的!”
晁儉又抖了一抖,聲音不自覺便低了下來:“那幾日先生出遠門,書院課休,我們三個到城裡逛,一時興起進了賭坊……我們真沒想到會輸那麼多錢,賭坊要将我們扣下,可我們還要科考,若被人知曉賭錢的事,這一輩子都完了!
我們……我們沒有辦法,隻好回來偷拿書院的錢,結果卻被何祥英瞧見,他執意要告訴師娘,我們攔他,推着搡着,他一跌,頭撞在牆上死了。”
晁儉說着,竟掩面抽噎起來,“我們還沒反應過來,便聽見師娘一聲尖叫,原來她都看見了,我們……我們隻好……然後……放了一把火……”
“你們!”風青怒不可遏,雙眼通紅。
始終波瀾不驚的羅書甯卻忽而輕笑一聲,道:“沒想到,一切都隻是因為賭錢而已。”
他如此反應,無疑是承認的态度,甚至沒有一絲為自己辯解的打算。
高白搖了搖頭,歎息道:“羅書甯,你既然知曉當年的事另有蹊跷,就當來報本官,翻案重審,何必沾上幾條人命。”
“内子死後五年,我才無意中聽聞一件事。在火海中活活燒死之人,口鼻内往往會有煙灰碳末,而若是死後才被火燒則不會如此。”羅書甯不緊不慢地說着,“五年的時間,内子早已化作白骨,又能如何翻案?高大人,真相既已大白,草民但求一死。”
高白看了陌以新一眼,見他并無異議,便向身後衙役道:“帶下去吧。”
“等等——”
三道人聲同時響起。
林安不由一驚,轉頭看向與她異口同聲的風青和李承望。
李承望先開口道:“大人難道忘了,苗岱豐被殺時,羅先生也被人襲擊,昏迷不醒,就算他曾有企圖,也根本無法作案啊!”
風青連連點頭,附和道:“這也正是我想說的,羅先生的傷在腦後,絕對不曾作僞。”
風青從不懷疑陌以新的判斷,可是此時此刻,心中的感性卻讓他不得不為這位曾經的恩師說一句話。
陌以新沒有回答兩人,反而看向林安:“林姑娘想說什麼?”
林安看了幾人一眼,道:“大人曾說此案有三個兇手,第一個是布局者——羅先生,第二個是入局者——苗岱豐,那還有第三個呢?第三個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