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霧彌漫。
宣衡緊緊盯着戚白霧：“那就殺了他，殺了他們所有人！”
“你連你在恨什麼都不記得了，那你複什麼仇，消什麼恨！你幹脆死在螓首手中，等我們給你複仇，也好過給 雨霧彌漫。
宣衡緊緊盯着戚白霧：“那就殺了他，殺了他們所有人！”
“你連你在恨什麼都不記得了，那你複什麼仇，消什麼恨！你幹脆死在螓首手中，等我們給你複仇，也好過給她添亂！”
戚白霜猛地給了他一個耳光：“宣衡！”
宣衡被打得側過臉去，粗重地喘息着。
死寂。
好半晌，銅雀樓那邊一閣老顫顫巍巍摸了摸胡須，開口道。
“修士入魔，會心性大變，嗜血如命，前塵往事一并忘卻，沒有來時路，亦沒有身前事。”
他一字字道：“空桑國君，你确定要為了這麼一個魔族，與羽山，與整個仙盟為敵嗎？”
“我知你對當年之事耿耿于懷。”陳元修道：“我羽山求娶空桑國君之女在先，确實慚愧，可事情既已發生，這麼多個日日夜夜，若是戚白霧當真對文宏這小子沒有半分情誼，那又如何會回應他？”
“老夫不知道你們所說傀儡絲為何物，毋玉在我羽山多年，行為處事樣樣與常人無異，就算真的如你們所言，被百裡文宏誘騙種下邪物，又為何不向銅雀樓求助？”
他揚手一揮，留影珠飛至半空，突然炸開，一幅幅糾纏在一起的人影畫面顯現在衆人眼前。
“毋玉在位十年，與百裡文宏成婚二十五年，故劍情深，琴瑟調和，這都是衆人看在眼裡的，豈容爾等胡亂造謠？！”
戚白霜面色煞白：“陳元修！”
彌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沈衢塵都皺起了眉頭。
戚白霧站在她身後，神色平靜地望着空中那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畫面。
“她根本就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個姐姐，她是個魔族！”宣衡喝道：“讓人将戚白霧活捉，我們屠了羽山，拿到五帝錢就走，我們還在這廢話什麼，等着仙盟的人找上門嗎？！”
戚白霜面色猶豫。
“五帝錢......”或許是求生的本能發作，百裡文宏血肉模糊的臉扭曲了一下，奮力睜開了一隻眼。
“五帝錢......被她拿走了！”
他伸長了脖子望向彌枝的方向。
“五帝錢銜接着傀儡絲，這兩樣東西可以供她還是像常人一般生活，現在這兩樣東西都被她拿走了，戚白霧自然會逐漸變回魔族！”
陳元修沉聲警告：“百裡文宏！”
百裡文宏抖了一下，求生的欲望占據了高峰：“我可以......我可以将銅錢接回去......五帝錢隻要重新和傀儡絲鍊接上，她就和普通修士無異，甚至......甚至你們想讓她忘掉什麼，她就隻會記得什麼！”
他說一句話就如同破了的風箱，赫赫笑道：“這個......隻有我能做到！”
戚白霜握緊了手中的劍，終于正眼看向了一直站在沈衢塵身後的那個小弟子。
“把五帝錢給我。”
局勢瞬間調轉。
“......傀儡絲隻會聽他的操控，一旦他重新把五帝錢和傀儡絲重新鍊接，現在的戚白霧加上銅雀樓衆人，你和我師尊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夠全身而退。”彌枝道。
“五帝錢和傀儡絲不能被寄生者拿出來，戚白霧好不容易才獲得的自由，你又要讓她陷入深淵嗎？”
戚白霧身後數名黑袍螓首蠢蠢欲動。
彌枝餘光瞥了四周環境一眼，她和沈衢塵二人雖看似站在人群之外，可一旦矛頭轉移到他們身上，立時就變成了孤立無援。
彌枝并非不相信沈衢塵的能力，隻是這麼多魔族和人加在一起，大羅神仙來了都插翅難飛，姜雲溪不知所蹤，更别說沈衢塵還帶着她這個拖油瓶。
她重生這麼些天，頭一次有了汗如雨下的感覺。
戚白霜道：“别的不論，這五帝錢本就是空桑要尋找的神器，且據我所知，北溟仙宗先前就已經拿到了神器靥星刃，若是五帝錢也要據為己有，未免太過貪心。”
陳元修怒道：“什麼五帝錢，什麼神器！？”
沈衢塵淡淡道：“自然是能者居之。”
戚白霜面色有些難看：“沈宗主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彌枝道：“我師尊并非此意，隻是五帝錢尚未集齊，現在弟子手中的，隻是一枚普通銅錢。”
她說着，亮出袖中銅錢。
人群中騷動了起來。
“大家都知道，神器則主，不是誰想拿到它就能拿到它的，如今戚白霧一事顯然更為重要，銅雀樓在後虎視眈眈，國君大可不必在此節骨眼節外生枝，北溟仙宗可以和空桑做一個交易。”
戚白霜冷聲道：“什麼交易。”
“空桑幫我們拖住銅雀樓，查清羽山真相，我們入葬仙谷，集齊五枚銅錢，神器現世，再來商議誰能當這神器之主。”
戚白霜冷笑：“說了半天，想讓空桑費時費力，為你們擦屁股，方才你也說了，神器則主，你也并不打算集齊神器将它交給我，不是嗎？”
“可參與則主的機會也百年難得一遇。”彌枝笑道：“國君不打算讓宣衡試試嗎？”
戚白霜心中閃過許多念頭，但看沈衢塵面色淡淡，沒有反駁的意思，北溟沈宗主聲望畢竟擺在明面上，她又看了看宣衡，半晌，答應了：“好，看在沈宗主的面子上，我賣你一個人情，事成之後，來銅雀樓找我。”
“若你毀約，空桑定會追殺北溟仙宗所有弟子，至死方休！”
彌枝朝她一笑，低頭扯了扯沈衢塵的袖子，低聲道：“姜雲溪他們在哪？”
沈衢塵道：“我已讓姜雲溪打開羽山界門，放周邊駐守的北溟仙宗弟子入内。百姓如何救，魔族如何解，到底是她的任務。”
言下之意，羽山的屁股已經安排好了人擦，跟他們師徒二人無關，若是想做什麼大可以放手去做。
彌枝差點跳起來：“可隻是交給姜雲溪她會不會應付不來？”
銅雀樓這群老匹夫可不是吃幹飯的。
沈衢塵淡淡道：“姜雲溪是扶楹峰峰主蘇扶袖的親傳弟子，若是這點本事都沒有，蘇扶袖也不必再留着她了。”
彌枝額頭冷汗冒出，心道：北溟仙宗如此不幹人事，每年還有那麼多弟子趨之若鹜，當真怪哉！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找齊神器，彌枝最後看了一眼戚白霧的方向，道：“跑！”
下一瞬，沈衢塵已經抄起她的雙膝，将人抱在懷中，消失在原地。
陳元修大喝：“攔住他們！”
空桑陣營一片铮铮出鞘聲，戚白霜站在最前，靈劍緩緩在地面劃出一道光弧。
“過此線者，殺無赦。”
——葬仙谷。
深夜，白月高懸，一道身影在山谷中急速穿梭。
彌枝被他緊緊攬在懷中，起先還會被掠過的樹葉刮到臉頰，沈衢塵大概是注意到了，寬大袖袍一蓋，彌枝便隻露出兩隻眼睛，滴溜溜看着外面。
不多時，二人已到葬仙谷外。
在回溯中，葬仙谷郁郁蒼蒼，翠峰靈秀，可如今再看，山林之上，原本的雲霧缭繞被黑霧層層蓋頂，兩邊的青山變成了黑山，整座山谷散發着一股不詳的死氣。
沈衢塵面不改色，禦劍如入無人之境。
彌枝感覺一股潮濕的霧氣掠過自己的臉頰，仿佛女子的柔荑輕輕拂過，可是定睛一看，卻又什麼都沒有。
她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被黑霧擋着，彌枝什麼都看不清，沈衢塵卻仍舊十分淡定，獨步春載着兩人緩緩向前，不多時，二人已經來到了回溯幻境中出現過的陵墓入口。
一道寒氣順着彌枝的背脊爬了上來。
這時一道厲風掠過，獨步春劍風破開了幾丈内所有黑霧，墓道兩邊陰燭一盞盞亮起，沈衢塵攏着彌枝緩緩往下，一步一步針落可聞。
哒，哒，哒。
仿佛沒有盡頭的長階向下蜿蜒，彌枝豎起耳朵，一路十分警惕，但一直到長階盡頭，想象中的魔物都沒有出現。
主墓室的陰燭一支接着一支自發燃起，腔室内巨大的空間被影影綽綽的燭火映亮，四口巨大的青銅棺整整齊齊放在地面。
其中第三口和第四口棺已經打開，本該安安靜靜躺在裡面的屍體不翼而飛。
第三具屍體戚白霧此時已經變成了魔族正在密室中屠殺百裡文宏，第四具屍體在傳聞中也因走火入魔殘殺羽山女子。
那剩下兩位呢？
彌枝想到回溯中，曾借着戚白霧的眼睛看到的那位女子，喉嚨發緊，跳下地，一隻手向前伸，緩步向棺椁走去。
黑石地面上，陰寒的黑霧以她為中心緩緩卷起。
“江昙夏。”彌枝低聲道：“我們不會傷害你。”
而在身前，彌枝手心傷口再次鮮血淋漓，她十指沾血，正飛速在胸口畫出一道極其複雜的符箓。
“我會幫你擯棄執念，步入輪回，相信我，壞人會收到他們該有的報應。”
腳下黑石地面開始劇烈抖動，頭頂碎石簌簌落下，第二口館蓋發出刺耳轟鳴，緩緩挪開一條縫隙。
虛空中看不見的那根弦似乎猝然斷裂，粘膩的黑霧裹挾着詭谲的尖叫聲直沖而來，彌枝被人猛地拽入懷中，澄澈靈氣化為防護擋在身前，黑霧尖叫着撞在上面，碎裂開。
彌枝被他拽住手腕，沈衢塵怒道：“彌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