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量了一下彌枝的神色：“但我還沒有答應！”

彌枝努力讓自己語調平靜，但一雙眼睛還是瞪得溜圓：“阿姐可曾想過，春澤村為何會突然遭此禍事？銅雀樓此番前來目的明确，讓村長以收徒之名将人聚齊，又将村中男丁盡數殺害，據我所知，那些留下來的女眷，好像已經被他們帶走了吧？”

江昙夏瞪大眼：“你是說？”

“我是說，銅雀樓并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好。”

彌枝道：“若他們真的庇佑凡人，就不會需要女修冒着生命危險為他們去除魔息才肯上陣殺敵，除魔衛道那些女修也能做到，可她們因為道義背上了這個責任，幾十年後，這卻變成了困住她們雙腿的枷鎖。”

“若他們真的庇佑凡人，阿姐，你能相信今日之事，是仙人能做出來的嗎？”

“他們與魔族何異？”

鮮血淋漓的畫面一閃而過，江昙夏捂住了嘴。

“而且，你真的了解他嗎？”

江昙夏臉色慘白，死死捏住了那枚銅錢。

半晌，她沉聲道：“阿姐并非因為相信他。”

“隻是阿珠，我們沒有退路了。”江昙夏看着她道：“春澤村已經不能生活，這裡随時可能會有魔族到來，到那時，别說是你和阿爹阿娘，還是阿常，我或許連我自己都護不住。”

“他的身份确實不同尋常，但隻要他願意讓我們入内城，那麼無論前路是深淵還是地獄，我都要去。”江昙夏道。

燭火搖曳。

江昙夏見彌枝不說話，勉強笑了笑：“而且，可能你沒看見，他其實對姐姐挺好的，人長得又好看，翩翩公子，修為又高，有這麼一個姐夫護着我們一家，至少不用餓肚子了，也不會再發生今天這種事情了。”

她将彌枝抱在懷裡：“我們阿珠到了冬天，就能有足夠多的炭，手指再也不會腫成包子，也會有幹燥溫暖的被子，衣物……阿珠，我們要活下去。”

江昙夏拇指擦過彌枝的眼角，微笑道：“活下去，才能談其他的東西。”

彌枝凝視着她，半晌，閉上了眼。

——

風雨如瀑，三人穿行在望不到頭的羊腸小道上，婆娑密林彎折搖曳，試圖阻止三人去路。

“阿珠，你不是不讓我待在那荒村，怎麼這回又主動帶着我去了？”江昙夏被淋地睜不開眼。

荒山畢竟是荒山，路本就難找，被暴雨一沖，一路泥濘。

彌枝走不穩，緊緊攀着沈衢塵才能站直：“我要去确認一件事！”

去确認姜蘿的屍體在不在那荒村中。

百裡宏毅此前突然出現一定不同尋常，既然當時他們誤打誤撞入了二人曾經呆過的舊居，說不定百裡宏毅當時就是出來滅口的。

隻是看見江昙夏和姜蘿如此相像的臉，才臨時起了歹意。

春澤村的慘劇或許也是因此而起。

彌枝渾身濕寒，在暴雨中走得舉步維艱，沈衢塵将她背在背上，折了一片大芭蕉葉蓋在她身上。

彌枝沒忘記沈衢塵如今也是個小孩，悄悄問：“師尊，你不累嗎？”

沈衢塵沒有回答。

她又自言自語：“噢，我忘了，你是能輕松把那麼大一塊巨石拎起來，我這麼輕，你肯定輕輕松松。”

彌枝自己把自己想明白了，在沈衢塵背上蹭了蹭臉上雨水，蜷縮成了一團。

三人又走了一段，一塊破敗山石出現在他們眼前。

“葬......好像隻有一個字。上次我們來時，有這塊山石嗎？”江昙夏疑惑問道。

彌枝擡頭看，發現這位置四面都是高山峻樹，一條河道從荒村外圍而過，暴雨之中，整個山谷彌漫着一股濕氣沉沉的黑霧。

原來玄壇村就是葬仙谷的原址！

看來百裡宏毅找到了姜蘿的替代品，已經開始着手建造葬仙谷，安葬姜蘿了。

彌枝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從沈衢塵背上跳下來，大步朝着荒村跑去。

同時，她在心裡想到。

說來羽山也當真奇怪，有山有水的地方自古以來就有“人傑地靈”的說法，所謂金山銀山，靠山吃飯的人是完全能夠自給自足，即使因為天賦不能修煉，但也絕不應該是因為靈脈不足而無緣大道。

可羽山又确确實實是這麼一個地方。

羽山的山和樹明明和旁的無差，看起來也自有一番風味，可真正細細看去，卻又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陰森之氣，樹木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緊緊盯着你看，高聳的山峰也仿佛一座座牢籠，怎麼也跨不出去。

加上羽山位置偏遠，仙盟管不到，隻能由銅雀樓負責，一來二去，便形成了銅雀樓說一不二的局面。

沈衢塵和彌枝走到一處明顯保存完好的小院前，交換了一個眼神。

“吱呀——”

木欄緩緩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