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暗格右側一隻蜀錦縫制的錢袋子時,沐甯的心中泛起了漣漪。她撫摸着袋面,指尖感受着裡面的百餘兩金。
“阿爹,阿娘,弟弟……”她低語輕喚,思緒飄遠。
她的父親乃當朝一品殿閣大學士,而她曾是凡塵貴女的生活在八歲那年戛然而止。
一日,大學士府來了個白胡子老道,竟是天劍宗副宗主天璇師尊,他鄭重提及一場大劫将至,破解的機緣在于她。
縱有萬般不舍,父母在一番思慮後令她随天璇前往天劍宗修行。
臨别之際,父親用沙啞的聲音叮囑她:“到了天劍宗,不比在家中萬事有我和你娘。此後,你要保護好自己,照顧好自己!”
母親抱着她,哽咽說道:“甯兒,娘舍不得你,可這是唯一的法子……牛鼻子說不許探望,也不許通書信,恐擾亂你道心,贻誤時機……每年最多允許捎上山三十兩金……娘看這牛鼻子瘦得像竹竿,恐是那裡常年吃不飽。這袋金子你拿着,到了那勞什子的仙山,一定要想法子吃好。”
五歲的胞弟沐昭一雙小手攥住她的袖擺,奶聲奶氣地說道:“阿姐,爹娘說,等你造出了個金子做的大丹,就可以騎着一柄會飛的劍回京城了。你可不能偷懶,每天都要去挖金子,趕緊捏出那隻大金丹。我要你回來帶我玩!”
沐甯淚别家人,入了劍宗。天璇未再提及大劫之事,也未曾幹預她成長,任她随緣而行。
她曾有長達兩載時間道心松懈,修煉進度明顯落後于其他親傳弟子。容焰真人在培養徒弟方面向來佛系,她便暫且苟着。
在仙門混日子的生活終止于她十歲那年,一日,她獨自一人在玉芝峰采靈草,被青玄真人的親傳弟子白皎皎及其堂妹白芷和白靈給堵住了。
修為遠高于她的白皎皎警告道:“沐甯,集修課上不許再纏着越桓澤!”
她反駁道:“是教習師父安排越師兄帶我。”
白芷翻了個白眼:“若非你次次墊底,教習師父怎會安排進展最快的越哥哥單獨帶你練?說到底,你就是臉皮厚,自己沒本事,課上課下還死纏着越哥哥不放!”
她氣得小臉發白,對着白芷說道:“是你一直在纏越師兄吧,前兩日你給他送靈桃,他不收。他不願理你,你煽動着你堂姐拿我撒什麼氣!”
白芷哇的一聲哭了。白皎皎一臉心疼,忙取出一塊帕子遞給白靈,白靈仔細地為白芷拭眼淚。
白皎皎射出一道靈力将她打翻在地,冷聲說道:“沐甯,我不管你明日怎麼去跟教習師父說,以後集修課上,若再讓我看見你糾纏越桓澤一次,我便打你一次!”
白芷和白靈居高臨下,輕蔑地俯視她,也撂了幾句狠話。随後三人手挽手,揚長而去。
她趴在地上淚流不止。
她挨了一道靈力很痛,她感到既委屈又屈辱,更甚,剛才她看到一人碰巧到此,而那人閃身到灌叢後,竟不願出手相助,那人正是越桓澤!
越桓澤比她早半月入宗門,與她一見投緣。他看似已有兩年左右的修煉根基,卻從不提及家世與過往經曆。
他天資卓絕,進步神速,教習師父常讓他在課上帶她。因她一心打醬油,他帶的效果并不理想。
白氏三姐妹走遠後,越桓澤上前想要扶起她。
她對他失望至極,冷冷說道:“我這般無用之人,既然不值得越師兄相助,也不敢勞煩師兄來扶。白氏一族乃位列九州前三的天賦世家,劍宗十二位元嬰長老之中有兩位出自白門。你不願為保護我而得罪白家,倒也是明智之選,師兄自然不會為一個無甚價值的人出頭,對吧?”
越桓澤收回手:“沐師妹,你如何看待我并無關系。但你必須明白,實力乃立身之本。修行之路,步步艱辛,這兩年來你一直停留在舒适區,如此下去難有所成。唯有堅定道心,刻苦修煉,方能超越衆人,不受他人掣肘。”
她賭氣說道:“你這是嫌棄我修為低下,連自保都做不到。你若是指教完了,就走吧,以後課上不要你帶,課下你也不要再找我!”
越桓澤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她嘴上說着讓他走,但見他居然真就這麼走了,心中一聲碎裂。
她又哭了很久,收了淚水後目光漸漸冷靜。
此事點醒了她,她早已不是什麼金枝玉葉,在這修仙界,如果立不起來,便會被人視為草芥。靠人不如靠己,待到自己足夠強大,便無人再敢這般霸淩她。
今日他權衡利弊,不站在她身側,又棄她而去,是他目光短淺。終有一日,她必讓他仰視她。
自那以後,她有幾年對他不理不睬,最近兩載雖與他有了法器交易,心中對他芥蒂難消。
沐甯本是天生道體,一旦心志堅定,勤修苦練,進境便如破竹。沒過多久,她趕上了大家的步伐,後來更是在每次考核中名列前茅。
越桓澤課上課下少了沐甯在身側,似乎樂得清閑,修煉間隙,他小口細品白芷、丁蓓和彭妮特意送上的靈果。
此人有個怪癖,喜食生果子。
這些年來,沐甯常見他一邊咬着生硬的青果,一邊與那些送果子的女弟子談笑風生。
沐甯關上櫃門,心中不禁思索,天璇師尊所提的大劫究竟為何,又如何與自己相關。多年來風平浪靜,再無人提及此事,不知它是否已經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