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玉面露感激之色,躬身道:“是!”
雲澈和天璇思及此寶參師兄那裡不過三支,念及是給陸珩宸,又不禁同時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數日,宗門傳令各弟子謹慎出行,兩位師尊與衆元嬰長老分别巡山,肅清了另外兩隻被靈脈流轉的兇獸,靈脈波動之事告一段落,宗門再度歸于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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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弟子居的一間屋舍内,沐甯将日間經曆細細講給宋梨。
宋梨聽後沉思片刻,開口說道:“甯兒,你說沈師姐該不會……”
“怎麼會呢。”沐甯又道:“對了,我有個打算。”
宋梨:“什麼打算?”
兩人一番商量。
入夜後,沐甯在夢中與越桓澤一起吃草莓。
她喂給他一隻草莓,叮囑道:“陸師兄救了我性命,我的恩人便是你的恩人,今後你要與我一同報答他。”
越桓澤點了點頭:“放心,日後我定會救他性命。”
夢境外,雪寶安靜地散發出一道道藍光。弟子居内還未入眠的其他修士看見這間屋内溢出的藍色光暈,不禁紛紛猜測:沐甯這是在煉制什麼獨門大丹呢?
他們未想到這藍光将會連續閃爍九晚,而心甘情願被煉的珍奇大丹正是雪寶。
弟子居的另一間屋舍内,沈雪凝靜坐在内室的窗前,目光投向窗外。
她望見一陣陣藍光,知曉是靈果九天在向那狐狸體内注入能量。光線刺痛了她的雙目,她掐訣将窗戶遮蔽。
屋内陷入漆黑,她回憶起童年,小娘悄然指使婢女向大娘子粥中下藥的那些夜晚,也是這般黑暗。
沈雪凝出身于北地一戶極為富庶的商賈之家。她原是家中庶女,而她的小娘早年為媵妾,因嫡姐嫁與沈大官人為正妻,随嫁入了沈府。
大娘子待人寬厚,對庶妹尤為關照。她一直未能誕育子嗣,卻對幾位妾室所出的庶子庶女視如己出,關懷備至。
沈雪凝早慧,小娘凡事并不避她。六歲那年,她從小娘和乳母的對話中得知,大娘子尚為新婦時,曾飲下小娘備下的一碗涼藥,方才至今無法生育。
小娘提及這段舊事時,看向沈雪凝和尚在襁褓中的幼子沈麟,紅了眼圈:“長姐雖待我不薄,但若讓她誕下嫡子和嫡女,這家裡哪還有凝兒與麟兒的立錐之地。”
乳母是小娘的心腹,悄聲道:“若這次擡平妻之事不成,你可要下定決心。我看家主甚是疼愛四房那狐媚子生出的野小子,你萬不能再心慈手軟。”
小娘用通紅的雙眼望向襁褓,咬牙說道:“長姐,若你這次不能助麟兒取得嫡子之位,就莫要怪我心狠。”
不久之後,大娘子以自己久無所出為由,極力勸說沈大官人将其庶妹擡為平妻,沈大官人卻始終不允。
這沈大官人雖陸續納入多房妾室,實則出于家主身份為家族開枝散葉的考量,然其心中對正妻始終愛重如初。
他清晰記得新婚之夜,挑起新娘蓋頭的一刻,那一眼萬載的心動。歲月流轉,這份深情未曾改變。
眼見妻子因勸說未果而兀自氣惱,他将她攬入懷中,柔聲安撫道:“待麟兒長大,我自會将家業傳于他。但這輩子,我唯一的妻,隻有你。”
次日,大娘子特地前來,将家主的最終決定告知庶妹,勸慰一番後離開。
大娘子步出院落後,小娘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恨恨道:“我就知道,她不會真心助我,說什麼家業以後交予麟兒,現在的事尚且辦不到,以後的事哪裡說得準。”
乳母壓低聲音:“我早就告訴你,凡事不能指望别人,想要什麼,就得自己去争,自己去取。”
那日之後,小娘與乳母暗中買通了大娘子的貼身婢女,以小劑量多次在其早膳粥中下藥。沈大官人自幼不喜晨起吃粥,唯大娘子一人的身體日漸衰敗。
這種毒藥是乳母以重金從西域商人手中購得,藥性奇特且隐秘,每次下毒的分量很小,始終未被察覺。
大娘子臨終前,她随小娘前去探望。那半載前還極明麗的女子,在卧榻上已形同枯槁。大娘子纖瘦的手撫上她的臉,目光中滿是疼愛。
她心中雖不自在,卻也說出了這種場面下符合自己年齡應有的言辭。當大娘子的目光轉向小娘時,她不由得松了口氣。
大娘子握着庶妹的手,虛弱的聲音微不可聞:“家主已答應,待我去後,擡你為繼室……這是長姐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你要好好照顧凝兒和麟兒……”
随小娘出了大娘子屋,小娘眼中仍有淚滴滑落,她才明白,小娘這次的傷心竟是真的。
小娘旋即拭幹了淚,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道:“凝兒,你要明白,若要成事,就要有所隐忍,更要有所犧牲。你記清楚,自己想要的東西,斷不可讓别人拿了去!”
再往後,便是她父親擡了她小娘為繼妻。
從此,她可以正大光明地稱曾經的小娘為“母親大人”。
自大娘子去世後,直到她離開家前往劍山,她父親再也沒有在她如今的母親大人和任何一位妾室的房中留宿。
每晚,他獨自一人宿在書房,明明還在盛年,卻已滿頭華發。
良久,沈雪凝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指尖捏訣,窗戶上的遮蔽被消除,黑暗被月光沖散。
窗外的藍光依舊閃爍,她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