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泉禮瞥了麻袋一眼,怪怒道:“怎麼還提着?這如何配得上我們尊貴的十一公主?拖着她走!”
提在後方的人立刻松開手,重重砸地聲傳來,麻袋裡一聲痛呼,随後是嗚咽的抽泣。
周泉禮恨恨地開口:“要不是宓兒聰慧,發現身邊的東西少了幾樣,我還查不到你身上。你想趁着今夜出宮,将宓兒的東西放在祭台,三日後待人發現,宓兒便得了個破壞祭祀的罪名,好狠毒的手段。”
“凡是破壞祭祀者皆不可饒恕,你想借刀殺人,就不怕被刀反傷?”
沒人回答他,周泉禮也無需雲绡回答。
雲绡會耍心機,收買宮門守衛,甚至知道神霄塔西側外牆下因年久失修有一處狗洞可以鑽入,方便她偷去祭祀台栽贓雲宓,周泉禮自然能順着她的意,讓她自食惡果。
直到今日,神霄塔的聖仙節祭祀早就成了一個形式,帝王雖在意形式,可不代表這裡沒有可活動的契機。
周泉禮自知曉雲绡的計劃後便打算順勢而為,憑他的身份收買幾個祭台看守,還沒人敢傳揚出去。
一路上周泉禮都黑着臉,走到神霄塔外那裡并沒有守衛,他帶領府丁暢行無阻,越過神霄塔至塔後方的祭台。
祭台共三層八十一梯,台底比塔底還寬,第一層放滿了京都百姓贈出的祭品,多是一些瓜果糧食,第二層放的是官員贈出的祭品,雖貴重一些,卻也不是什麼特殊之物。
第三層最上方的祭台,台上中空,地面刻滿了符咒一路往天井而去,天井上鐵索道道交錯,鎖上黃稠符每年都要更新。
祭台邊緣是赤木架,擺放着金刀銀劍與聖仙小像,也是祭祀之處。
周泉禮得知,雲绡原先想的辦法便是将聖仙小像推到,再将雲宓的貼身之物放在赤木架旁。
可他如何會這樣便宜了雲绡?
“放她出來。”周泉禮瞥了一眼聖仙像,暫且沒動。
等手下将雲绡從麻袋裡放出來後,周泉禮臉上的笑容變得極為殘忍,他盯着雲绡咬牙切齒道:“喂,怪物,聽說你身體特殊,任何傷都能迅速恢複?”
雲绡聞言,臉色煞白,渾身顫抖,她已經預料到周泉禮打算做什麼。
周泉禮走到雲绡身邊,毫不留情地一腳跺在了她細瘦的腿骨上,雲绡的嘴巴被堵住,隻能發出嗚嗚的痛呼聲。
冷汗與眼淚瞬時迸發,周泉禮跺碎了她的腿骨還不滿足,他提起雲绡的身軀便朝祭台邊緣走去。
再往前,是不見底的深坑,交錯的鎖鍊下是整個淩國的禁地。
周泉禮拖着雲绡讓她的腰後靠着赤木架,眼神一寸寸發冷,嘴角卻帶笑意:“我看你這回,怎麼死裡逃生。”
說完,他用力一推。
赤木架翻倒,金刀銀劍落地,瘦弱的雲绡因為右腿被折斷無法站立,身形晃了晃,如折翼之鳥,沿着禁地邊緣摔入了深坑之中。
“主子!”有府丁臉色蒼白。
周泉禮罵道:“怕什麼?!等到三日後她被人發現,從禁地撈出來後即便說是我幹的,也得有人相信她。”
府丁欲言又止,伸手指向方才赤木架翻倒時落地的聖仙小像,那像是玉雕的,此時碎成兩半,玉屑分布于台階上。
周泉禮隻瞥了一眼,冷哼:“你還真信這世上有聖仙?傳說罷了。”
語畢,周泉禮瞥見雲绡帶來的包裹,皺着眉頭一腳踢開,裡面沒見雲宓的貼身之物,卻見一些爛瓜果滾落滿地。
周泉禮臉色微變,沒想明白這包裹裡怎麼會是瓜果,那邊手下人已經在催,神霄塔畢竟是仙師的地方,他們不能久待。
周泉禮抿唇,沉默着闊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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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當空,銀光鋪滿神霄塔的祭台,卻照不見禁地半寸。
此處極深,與祭台形成了兩個極端,祭台之下,禁地更是挖空百尺,常人摔下來必死無疑。
雲绡肺腑生疼,四肢唯有右手還能動,後腦一陣發暈,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微弱喘氣。
周泉禮那個狗東西一定不知禁地縱深,若她就此摔死在這裡,三日後無法呼救,根本無人知曉她曾來過。
不,或許那狗東西是知道的,他就是想故意摔死她。
但不論怎麼算,雲绡的目的也是達到了。
她取下口中的布塞,吐出一口血,瘦弱的右手撐着身軀,廢了半天勁兒才艱難翻身,恰好此時她的懷中滾出了一顆破皮的桃子。
雲绡看不見,她隻能靠嗅覺确定方向,再用臉在地上尋找桃子的位置,等到鼻尖與嘴唇都蹭上了濕潤的桃肉,雲绡才用鼻梁與額頭推着那桃子往前滾動。
少女的聲音清潤,沒有方才痛呼與嗚咽時的脆弱,甚至沒因疼痛而顫抖,堅定又慎重地念出一句咒。
“上尊曦帝,敬念人皇。
運佑吾身,執願成真。
蟠桃為祭,請殺吾父。”
重重地一次叩首,在寂靜的禁地裡發出回響。
沉睡的雙眼悄然睜開。
于黑暗裡,閃過一線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