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耗子見了貓兒似的,肯定與那些人有關。
鐘離湛開口:“孤是問你,你想進去?”
雲绡點頭,又一次解釋:“我得回去寝宮,裝病或許能躲過一劫。”
鐘離湛微微眯起雙眼,隻掃了一眼宮牆,啧聲道:“這點小事,何須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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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鐘離湛的确如雲绡想的那樣神通廣大。
戒備森嚴的宮門,他隻需以葉畫符,往雲绡身上一貼便能帶她如入無人之境。障眼法遮蔽了她的身形,在衆人眼裡,雲绡就是隻他們忙碌時從身側飛過的蝴蝶,即便這個季節裡本沒有蝴蝶,卻也不會引起旁人重視。
那張符隻有一炷香的時間,所以雲绡在入宮後也不敢耽擱,宮門距離她的寝宮還有一段距離,需得穿過好些花園與宮宇。
雲绡在往自己寝宮跑時,沿途看見了一些宮中侍衛,侍衛前頭跟着個有些年紀的婦人。
那婦人身上穿着的衣料算不上多好,也看不出品級,若是放在平日裡,她一定是佝偻着背不敢與人對視的一副軟弱唯唯諾諾的模樣。可今日卻不同了,婦人的腰挺直了,臉上也神采飛揚的,一邊帶着侍衛前進,一邊絮叨着什麼。
“那十一殿下平日裡就與九殿下多有摩擦,九殿下身子骨弱,總是被十一殿下欺負。”婦人搖搖頭道:“奴婢也勸過許多次,可十一殿下半點沒将奴婢這個奶嬷嬷放在眼裡,反而對奴婢非打即罵……”
說到傷心處,婦人還落下幾滴淚水來。
雲绡跑得稍微快些,與那一行人擦身而過時目光隻輕飄飄地落在那婦人臉上,見她眼角果然挂着淚,心裡卻是啧啧稱奇。
再将這婦人昨夜送她出宮時的一副真誠擔憂的模樣回想一番,雲绡的嘴角挂起一抹譏諷的笑。
“林統領,就在這邊。”
婦人将侍衛一行引到了小院前。
林勳站定于小院外,看着已經有些斑駁的牆壁和門框,眉心微微蹙起,沒想過皇宮裡居然還有這麼個犄角旮瘩,一副年久失修的冷宮模樣。
若說這裡是一國公主的寝宮,那着實破舊寒酸了些。
“勞煩許嬷嬷将十一殿下請出來。”
便是再小再破,那也是公主寝宮,林勳奉命前來是帶公主問話,不得貿然闖入。
不過許萍卻沒那麼多講究,她内心的興奮感一直居高不下,深知這是她翻身的唯一機會,不管不顧地當着林勳等人的面推開了院門,小院内部一覽無遺。
門一推開便是個沒怎麼打理過的院子,院子左右兩口水缸,花草要麼凋零,要麼野蠻生長,沒有遮擋,主卧正對着大門,光是從風水角度去看都知道這地方很不怎樣。
偏偏,這還真就是雲绡的寝宮。
雲绡先許萍林勳等人先一步回來,已然卧在榻上,拿起她平日裡看的那本書翻到了上次閱讀的地方,大門緊閉,小窗半開。
鐘離湛自入了這院子來眼神便不知道該先看哪裡好了。
外有外的破,裡有裡的爛。
她說她是不得寵的公主還真是沒自謙,這地方哪兒叫不得寵?說是犯了罪被看押在這裡鐘離湛也是信的。
“你管這裡叫寝宮?”
鐘離湛問完,雲绡臉上微紅,看着他眨了眨眼,似是不明白她這裡怎麼就不算是寝宮了。
鐘離湛撇嘴,心中暗道她還真是沒見過好東西。
爛桃說成蟠桃。
茅房說成寝宮。
淡淡的劣質熏香的味道傳來,鐘離湛見雲绡點了一支香,才察覺到她點香的那個香爐裡原先應當就燃盡了一支,香灰還在,半截香木插在其中,房間裡也有這味道。
再看那半開的小窗,窗外正對着幾株果樹,可以算作這院子裡為數不多長勢還算不錯的植物了。
但果樹中沒有桃樹。
鐘離湛問:“你拜祭孤的桃子,從何而來?”
他出禁地就看見了,禁地台階下散落了一些瓜果,那些都能在雲绡的院子裡找到,唯獨桃子沒看見。
雲绡雖在翻書,卻還是畢恭畢敬地回答:“從别人的院子裡摘的。”
鐘離湛微微眯起雙眼,那雙狐狸眼似乎能洞悉一切,将她的心聲看穿。
摘的?
偷的吧?
便在此時,院外大門哐當一聲被推開,率先沖進來的許萍已經不顧半點宮中禮儀,朝雲绡的寝宮直闖進來。
“林統領,你們直接進來吧,院子就這麼點兒大,根本藏不住人,況且奴婢昨天夜裡就沒見到十一殿下了。在此之前,十一殿下還總說九殿下的不是,此刻人定然也不在宮中——”
房門被人推開,吱呀一聲,大半的光源湧了進來。
屋内灰塵漂浮于光芒裡,呼吸間全是厚重幹燥的氣息,還有淡淡的劣質的香味。
林勳到底是沒進院子,但院子實在不大,隻一眼他就能看見卧在榻上纖瘦的少女。
房門被推開時,她的臉上滿是被吓到的驚詫。
“許嬷嬷,你……”
雲绡眨了眨眼,那雙明亮的眼睛忽而蒙上一層水霧,眼淚說來就來,撲簌簌地落下。
許萍也驚了,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女子。
昨夜她親眼看見對方收拾了包裹,說要鑽狗洞去神霄塔天祭台,要讓雲宓倒黴,也是她親自将人送出了宮,親眼看見周泉禮把人帶走。
怎麼……怎麼人居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