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绾在京都住了十幾年,卻是第一次逛這僻靜的西盤街。
按照禦馬司小官的說法,這家鬥獸場位置隐秘,來往又都是達官顯貴,一定不會處在鬧市區。她經過多番打聽,才知道有西盤街這麼個地方。
這條街由于遠離皇城中心,少有鋪子,偶有幾家都門庭冷清,因此挨個找起來倒也不費事。
沈绾一身男裝,攜着春桃在街道走着。
“姑、公子,”春桃一身小厮裝扮,滿頭霧水跟在身後,“咱們不是逛夜市嗎?眼看天快黑了,怎麼跑這來了?”
沈绾:“來這尋個有意思的地方。”
眼看天色漸暗,有幾家鋪子早早挂起了燈籠,被寒意未消的冷風一吹,搖搖晃晃散發出冷白光暈。
沈绾邊走邊瞧,直到走到街角盡頭,才發現一處與别家截然不同的鋪子。
這家鋪子門面不大,也未挂招牌,唯有門口兩盞大紅燈籠在夜色中極為顯眼。
乍一看,怎麼也不像傳聞中人聲鼎沸的賭場。
沈绾緩步走上前,隻見兩名夥計站在門口,兩眼冒着精光打量着來往路人。
見沈绾往裡走,兩名夥計擡臂一攔,其中一位睜着兩顆綠豆眼虛虛打量,“客官第一次來我們這?”
“怎麼?”
另一位賠着笑臉,“客官見諒,我們這地方不比别處,需要付二兩彩頭錢才能進去。”
“什麼地方還沒進呢就要銀子?”春桃撅嘴嘀咕。
沈绾側頭示意,春桃方才從懷裡掏出銀子遞過去,夥計收了錢,展眉招呼:“得嘞,您二位裡面請!”
撩開擋簾,裡面場地極為寬闊,依次擺着大大小小的賭桌,裡側依次有不少包間,莊家高聲一吆喝,賭客們紛紛下注。
沈绾穿過人群,才發現這裡的玩法各不相同,鬥雞、蛐蛐、骰子、馬吊,應有盡有,簡直令人眼花缭亂。
“公子,您說的地方就是這啊?”春桃也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地方,不由目瞪口呆,“哎,您快瞧,那還有兩隻公雞打架呢!”
沈绾望去,一群人正圍着兩隻鬥雞喊得熱火朝天。其中一隻雞通體如墨,色澤純正,頸長如鶴,眼部呈三角狀,正鬥志昂揚狠啄着對手。
有力的翅膀上下撲騰、拍打,不一會羽毛紛飛,尖喙瞅準時機猛地一啄,精準無誤地擊中對手左眼。
“黑将軍勝!”随着一聲吆喝,這場戰鬥落下定局。
賭客們有的高呼有的哀叫,自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三爺這隻黑将軍果真不同凡響,這一上場,瞬間沒了對手!”一旁莊家賠笑道。
“嗐,運氣罷了。”人群中一位細皮白面的男人擺擺手,眉開眼笑地将黑将軍抱進懷裡。
“三爺這是要走了?不再玩兩盤?”
“這雞鬥得再好也不過是小巧,真正好玩的在後面呢!”
男人隐晦地笑了笑,衆人也不再阻攔,繼續開下一場。
沈绾斂了眸色,轉頭對春桃說:“你且在這玩着,我去去就回。”
“哎,公子……”春桃正想說自己不會賭錢,可眼前人轉眼就消失進人群裡,她也隻好乖乖等在原地。
沈绾不動聲色跟在這位三爺後面,見對方一路向前,穿過賭桌徑直到一處石牆,朝門口的夥計打了聲招呼,那面石牆竟應聲而開。
原來裡面還有密室?
沈绾心中思索,朝四周打量一番,氣定神閑跟上去,剛走到石牆前,就被一名夥計攔住去路。
“生面孔?”夥計上下打量沈绾一圈,見她衣着雖簡單,可通身氣派自有一股清雅高貴,也不敢怠慢,“勞駕這位貴客證明下身份。”
沈绾挑眉:“你們這規矩倒不少。”
“客官見諒,我們金老闆下的死規矩,生客若要去裡面,那通常都需要咱們這裡的常客當個引薦人,您若是一個人,就得出示個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另一名夥計指了指身後石門,帶着些頤指氣使的口吻:“我們這兒,非達官顯貴不接,您若是沒個憑證,恕小人不能放您進去,您呐,就在外面玩玩。”
沈绾輕嗤一聲,徐徐擡手,從懷中取出一枚描金骨牌,“可瞧清楚了?”
夥計定睛一瞧,眼珠子骨碌轉了轉,瞬間變了臉色,“原來是大将軍府上的,您裡邊請。”
石門悄然打開,沈绾收起骨牌往裡走,入目是間小室,四下并無人影,夥計跟上前解釋:“貴客身份不同,小人親自引路,請這邊走。”
說着,裡間又一扇石門被打開,半開的門縫裡透出幽暗亮光。
沈绾心下狐疑,一隻腳剛踏入,背後猛地被人一推,身後石牆随即關合。
“小美人,我們又見面了。”室内亮光頓顯,一道森寒聲音自身後傳來,沈绾猛一回頭,耶齊雷正跷着腿坐在燭台邊,橫肉堆積的側臉半明半暗,挂着陰恻冷笑。
一股不詳的預感頓時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