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訂婚當時沒有多少情緒,她的點頭沒有造成山崩海嘯,就那麼平淡的翻了頁一樣。
直到幾日後某個平常的下午,那天天氣晴朗,她從睡夢中叫着某個名字醒來,一股茫茫然的空廖在她心間蔓延。
沈家安靜得像無人居住,遠處樹上面鳥雀叽喳鳴叫,院樓前的海棠花不知何時謝了。
沈辛想起來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她要訂婚了。
就在春天即将結束的時候,她要訂婚了。沈辛确切地感到有種塵埃落定的宿命感。
就是那種,哦,這才是你原本的生活。你下半輩子就站在丈夫身邊,做個精緻得體的太太,就那麼過下去。
那些青春的意氣風發沉睡在大洋彼岸的廣闊中,那裡白皚的雪,沉悶的天氣,夢幻花園裡純粹的歡笑,都失散在難以再回首的北美洲。
沈辛不敢再細數回憶,也害怕再夢到他。
隻盼着記憶徹底封存。
-
事情很快在沈家人之間傳開。
除了最先開始的意外和詫異,沒有人再置喙。畢竟他們知道沈傅兩家必須聯姻,不是二小姐也會是别人。
體面的沈家人不在她面前多問,隻是道聲恭喜。
更多的是目睹整個故事的家傭,她們背着主人竊竊私語,她們以為隻是在背後嚼舌根,實際上總是被沈辛各種碰巧聽到。
她們說四小姐裝得那麼反對,事實上還是喜歡傅宗弈;說二小姐真可憐在那個男人身上浪費了大半輩子;還說這場婚事本身就是為了将四小姐趕出沈家。
沈辛都能聽見,沈蔚自然也能聽見。
當着沈辛的面狠聲斥責她們,說是再妄議主人就請她們離開。别看她平時對誰都周到有禮,此刻發起火來,也和爺爺不相上下。
沈辛倒沒放在心上,如果她們不談才奇怪呢。
八卦嘛,誰都愛講。
沈蔚看向沈辛,她被人議論,臉上也沒有過多的表情。她此時穿戴整齊,那頭卷發被她低挽在腦後,整個人看起來溫婉随性,她正要出門。
沈蔚好久沒與沈辛認真談過,并不是她因為沈慈的關系而怠慢沈辛,而是這陣子很少在沈家見着沈辛。沈辛每天早上不緊不慢地出門去醫院,晚上回家吃飯睡覺,日子過得規律,隻是人瘦了幾分。
“關于和傅宗弈的婚事,我想跟你談談。”沈蔚用友好的語氣開口。
沈辛毫不意外,繼續着下樓梯的腳步。
客廳裡,沈辛坐在沙發上。沈蔚沉默幾秒,開口:“小四,按理來說,這事我完全沒有必要,也沒有資格說的。隻是作為一個姐姐,或者說作為你的家人,我還是要表達對你的關心。最開始的時候,你對傅宗弈的态度以及你知道沈慈對他的感情,我想你并不喜歡這個婚姻。我不知道爺爺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可能有自己的考量。我現在來說說我的看法,小四,這是你自己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婚姻,你得由你自己來做主,不要因為爺爺用時日無多來綁架你,你就葬送自己的幸福生活。”
說到這裡,沈蔚強調了一句:“我希望你慎重考慮,并不是在為你二姐說話,我知道她和傅宗弈兩個人之間已經徹底結束,爸媽也不會允許她跟傅宗弈再有任何牽扯。所以我的一番話完全是為了你。”
沈辛眉眼溫順,沒有餘的表情:“謝謝大姐。”
“小四——”
“我要去醫院了。”沈辛站起來,“姐姐說的話我記在心裡,但是說出去的話沒有再收回的道理,就這樣吧。”
沈蔚不知該說什麼。沈辛轉身離開。
-
和沈慈的碰面,在爺爺出院前夕到來。畢竟不用猜也知道爺爺回來後,和傅宗弈的婚事就會被提上日程。
而在此之前,她和沈慈還缺少一場對話。
關于那次發過毒誓以後的對話。
在影音室裡,沈辛靠坐在沙發上。
看一場很多年前的老電影。
沈慈推門走進來,坐在她身側。
跟她一起看了幾分鐘,在劇情進入平淡時,偏頭看向沈辛的側臉,她的臉在黑暗中被電影的光線照映着,并不太清晰,沈慈在這時開口了。
“你違背了誓言。”
那是很輕的聲音,如果不仔細聽會懷疑聽錯,沈辛将電影按下暫停鍵,電影畫面定格在空境。
沈辛:“那樣不是正好嗎?詛咒也要靈驗了。”
衆叛親離,孤獨終老。
沈慈發笑:“你嫁給了他,怎麼會孤獨終老?”
沈辛也笑,笑得古怪:“或許他熬不過我,先死了呢。”
沈慈蓦地看她,皺眉不悅。
“舍不得我詛咒他?”沈辛手肘支在靠背上,手掌撐着半張臉,“那你挺舍得咒我。”
沈慈偏過頭,“那時候心還沒死透,想着他喜歡你又怎樣,隻要讓你發了誓,他就不會得償所願。”
沈辛沒出聲。
“第二個原因,我跟他甯願是陌生人,也不要是妹夫。”
沈辛終于忍不住笑了。
“傅宗弈叫你二姐,你會給好臉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