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照例偶爾來閣中尋她,一日,他竟在琉璃閣看到了太子白辰的身影,他作一都城公子打扮,混在人群,看向尺素的眼神格外專注。
他便知道了,此後,他讓人留意,亦多次看到太子的身影,他囑咐欣姨牽線搭橋,讓兩人接觸,幾番之後,太子終于進了尺素的房間。
欣姨欣喜來報,可他後來從尺素口中得知,太子從未碰她,每次來隻是讓尺素陪伴,與她喝茶、陪她閑聊,他心想,這太子也真能忍,不過轉念一想,太子這是來真的了,不如趁機加一把火。
于是,下一次,他暗中安排在兩人的茶水中下了藥,就在兩人滾燙纏綿之際,他推門撞了進去,之後,他與太子有了第一次深入交談。
他們之間一旦有了共同的秘密,來往便密切了。有了太子背後的支持,他的仕途豁順暢得很快,在舊任尚書令落馬後,他便被提拔上來,成為新任尚書令。他也堅定地加入了太子黨,暗中為他助力、謀劃。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關于尺素的事情,在太子要求下,尺素在琉璃閣的待遇更是提升顯著,連他和欣姨都對尺素恭敬有加。
後來,侯府滅門案發,國都動蕩,宮内也全面加強了守備,太子離宮越發困難,可他牽挂尺素,便隻能通過宮外的他來通信往來了。
說完,蒙越道:“貴使,恩人,我已經把所有的都告訴你們了。”
慕西月的心裡揪得厲害,她腦海中浮現出尺素的臉來,溫和的、憂慮的、純淨的、無助的,尤其是那一日他們逛西市時,她不經意間流露的純淨笑顔,在此刻刺得她難受,命運對她何其殘忍!
她正欲開口,便聽墨玉咬牙問道:“尺素今日失蹤可是你安排的?她現在在哪?”
他語氣中壓抑的怒火與恨意連她都為之一顫。
“絕非在下安排!是太子執意如此,下官勸過他,可他不聽。他說隻有把她接回宮中,方可躲避邪祟。”
慕西月一驚。是了,沉淵四王的宮殿,據說有着崇吾們布下固若金湯的結界,萬邪不入,魔族興起的這些年,各地血案如雨後春筍,讓人心中一顫又一顫,唯有那四王的宮殿不曾發生類似命案,想似這結界的功勞。
任它宮外屍橫遍野,宮内卻是風雨不動。
此時,慕西月和墨玉好像都想到了什麼,神情劇變。
墨玉繼續問:“琉璃閣有官兵重重把守,尺素又是如何與太子通信,如何出去的?”
“這次通信,屬實沒有經過下官,下官确實不知,”蒙越搖了搖頭,眼神也透着疑惑,看着倒不像假話,又繼續道,“之前太子想要聯系尺素時,一般都是在宮中将信件交與我,由我暗中轉交尺素,上次的黑衣蒙面人便是如此。”
“至于如何出去,應該是通過密道,琉璃閣的賬房下挖了一條密道,通向我在西郊的一座空宅……”
月光微微,往這一方奇石疊翠的後院灑下一片斑駁,夜色中的蘭草也失去了本色,變得幽暗不明。就在那叢憤怒生長的蘭草叢旁邊的一片空地上,赫然陳着兩具屍體。
一具是尺素,另一具則是一個身穿勁裝的帶刀護衛。
兩具皆沒有流血,沒有傷口,直挺挺躺在那,好像隻是暫時睡着了般,可他們的肌膚在月光下卻是白到發青,沒有一絲血色。
墨玉率先撲了過去,眼中淚光直閃。
慕西月亦強忍着淚,看着昔日朝夕相處,甚至一度同床共寝的夥伴躺死于非命,她如何不心痛、不憤怒?
可他們來得太晚了。
兩具屍體都已涼透,她抓起尺素的手,尺素的手指,冷得如一塊冰鐵,眼淚便撲閃撲閃掉了下來。
悔恨沖上心頭!
若是她不掉以輕心,沒有陪其他人閑聊,沒有去那屋頂練劍,而是多花時間陪在尺素身邊,時時注意,事事留意,這場災禍或許就能避免。
可恨,他們一直掰着手指算着七日之期,七日之期,卻沒想到魔族竟如此喪心病狂,在第六日便動了手!
他們被魔族打了個措手不及!
明明露兒提醒過她,尺素不對勁,可她卻因為自己的一點心事将那片刻的驚疑擱置,是她的錯,是她沒有抓住那片刻的驚疑。
她側臉拂去淚水,轉身看墨玉,便見他雙拳緊拽,月光下那凸起的手指骨節因隐忍而發顫。她尚且如此,墨玉他該有多難受,想着,便伸出一手輕輕覆在了他緊握的拳頭上,按了按。
墨玉愣住,轉頭看向她,在後者堅定的目光下,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