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她隻覺得有些頭昏腦脹。
她怎麼變成三四歲的時樣子了?
她又回到了自家的後院。
後院很大,泉石林木皆披着一層淡金色的陽光,她由乳母田氏牽着,從一角廂房裡轉了出來。擡眼便看見母親坐在不遠處遊廊附件的一張長石椅上閉目養神,樹影婆娑,陽光亦在她臉上輕輕晃動,母親美的無以言表。
慕西月仰頭看了看乳母,田氏朝她溫柔一笑,微微俯下身,從後輕輕推她以示鼓勵。慕西月便向前奔了過去,輕喊:“娘親!”
母親聞聲驚醒,朝她看了過來,笑意方才展開,卻又忽地将頭轉向了另一側。
同時,慕西月亦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叫喊“娘親!”。
慕東雨的腦袋從那石椅的靠背闆後方伸出,她雙手捧着什麼獻寶似的湊到母親一側肩頭。
慕西月奔行的腳步刹那間頓住,剛才靠背闆遮擋了視線,她沒有看到姐姐蹲在地上撿鵝卵石的身影。
“好看嗎,娘親?”慕東雨閃亮的雙目從手心中捧着的瑩潤閃耀的鵝卵石跳到了母親的眼睛。
“好看。”母親笑道,眼中不勝慈愛,“撿了這麼多呀,東兒好厲害!”
慕東雨收到表揚後,笑得很開心,“噔噔噔”地想要繞過靠背闆跑到石椅之前,母親看着她着急忙慌的樣子急喊“慢點兒”。
慕東雨稍微緩了腳步,不經意撞上慕西月看向她們的視線,她不甚在意地收回了目光,直接撲進母親的懷裡,在她懷中來回蹭着,撒起嬌來。
慕西月的腳步有點邁不動了,想要靠近的本能卻依然在驅使她向前慢慢踱着。
“月兒。”母親卻朝她看了過來,盈盈目光落在她臉上,向她招手,“快過來,來娘這兒。”
慕西月始料未及,突然感覺鼻間酸澀,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襲上心頭。
但一團喜悅很快将其取代,她跑了過去,在離母親一臂的距離處停下,看着母親和依偎在母親懷中的有些瘦弱的姐姐。
慕西月露齒一笑,喚了句“娘親”,便乖巧地立在原地。雖有渴望,但是足矣。
她記得好幾次,她扁着嘴巴,埋怨娘親隻抱姐姐不抱她時,娘親有些煩躁地回她:“月兒,娘親也隻有一雙手,沒見我正抱着姐姐嗎?”娘親回頭就大喊乳母田氏,田氏匆匆趕來将她抱走,她直至走遠才委屈得大哭。
一瞬的晃神,她的手腕卻被母親拉了過去,慕西月愣怔地看着母親将她拉入懷中另一側,捏了捏她的臉頰,笑問:“有沒有好好聽阿母的話?”
慕西月自小便是由乳母田氏帶着的,喚田氏為阿母。她聽了這話,便在腦海中思索起來,近日有沒有做得不對的地方。
“好啦,小腦袋瓜想這麼久。”母親不介意地笑了笑,撫了撫她的腦袋。
慕西月心中被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意充盈着,木木然愣住原地——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妹妹,你看我揀的這些石頭好不好看?”慕東雨扭身從石凳上抓起一把鵝卵石攤開手掌遞到慕西月面前。
那些鵝卵石青碧橙白各色都有,晶瑩剔透,在陽光下散發着光澤。
“好看。”慕西月雙目泛光,誠實回答。
“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慕東雨大方道。
慕西月再次愣住,往日的姐姐可沒這般大方,她把自己的東西保護得很好。
她心中升起絲絲疑惑,便看到了下早朝的父親回來了。父親邁入後院,跟她還有姐姐玩起踢毽子來,她驚覺自己長了幾歲。後來,一直在一旁笑責父親“沒正經”的母親也加入了他們,一家人,玩得很是盡興。最後,慕西月累得氣喘籲籲,問:“爹爹今日怎麼有時間陪我們玩?”
慕清仁看向母親:“這孩子在說什麼呢?我不是經常陪你們玩兒嗎?”
“誰知道在說什麼,總是奇奇怪怪的。”母親笑笑,不以為意。
慕西月有些納悶,爹爹不是忙于協助朝政,忙于剿滅魔族,整日忙得不可開交嗎?
她又遇到了許多的人和事。
她如願入了崇吾門,和司徒露兒、衛林他們每日相聚相伴,肆意快活。
在教場上,她遇到了别人口中的向景舟師兄。掌事師父要求每一位師兄或者師姐帶一位師弟或者師妹,兩兩組隊,完成任務。
當向景舟将目光投向她時,不知怎麼的,她心中一抽,沒來由地生出一股抵觸。她立馬撤回了自己的視線,主動跑到了師兄衛林那邊,哪怕衛林又驚又喜,而後故意一臉壞笑地看着她,她也無所謂。
總之,一顆心安定下來了,就好像躲過什麼一樣。
不知為何。
她也想不明白。
一日,她在習武堂裡與同伴們追逐打鬧時,總覺得有道視線在某處看着她,她心有疑惑,卻做了個自己也不明白的舉動:她讓同伴先行離去,她獨自追了出去。
在寂靜無人的廊檐下,她轉身看到了身側站着一位公子,長身而立,眸若星河,俊美到讓人羞愧,那一刻,她聽到了自己撲通撲通放肆的心跳聲。
可不知為何,她明明第一次見他,怎會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她将他的名字脫口而出,這讓對方也一愣,也讓自己一愣。
“少門主,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墨玉目光狡黠,笑問:“是嗎?在哪?”
慕西月亦不知如何回答。道觀、叢林、村落……還有……他的寝宮?絲絲縷縷的模糊印象似一陣幾不可查的微風拂過她的心頭,卻什麼也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