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昭的眸光又暗了幾分,半晌才道,“我知道,可你讓我看見了她。”
這便是,我不殺你的原因。
慕西月僵住。
“小辭?”
“是。”
“送你指環的那個人?”
靈昭一滞,喉結滾了下,“是。”
慕西月神色微滞,她記得靈昭說她不在了。
她打量着他的目光,嘗試着問:“是……畫上的那個人?”
靈昭一頓,冷白的指骨緊攥,“是。”
“可我……并不像她。”
那是一張跟她完全不同的臉。或許眉眼或者哪裡,有些相似也未可知,總之,她本人看不出來。加上匆匆一瞥,沒看分明就被靈昭掐住了脖子,她确實未感覺她和畫中之人有何相似之處。
靈昭卻說她像她。
“不是臉像。”
“那是什麼?”
“我說過,偶爾像。”
“是麼。”慕西月眉眼微垂,對着一位已不在人世的人,再繼續深究已不合适,怎麼說都隻會讓對方更加難過吧。
“笑的時候像,有時候語氣、動作也像。”靈昭突然道,茫茫然看着某處,想在回味着什麼。
比如仰頭吃葡萄的動作,比如挽着他的手臂,比如将食物喂到他嘴邊……都讓他産生一種錯覺,就好像是慕辭又回來了,附身在這具凡人身體。
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他是親眼看到她魂飛魄散的,她不可能再入輪回,哪怕再像,都不是他的小辭。
“因為像,你便不殺我?”
慕西月不知對靈昭來說,殺死一個像小辭的人對靈昭而言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情。他做不到。
“你希望我殺你?”靈昭問。
“……”
“靈昭,我總覺得你不是個壞人,你能不能也放過其他人?”
靈昭臉色一變,冷笑一聲,嘲弄的目光看着她,“不愧是玄門中人,‘放過’的話張口就來。”
“他們究竟欠你什麼?”
靈昭抿唇一笑,眸中一下子便蓄起了淚光,像是扯裂了心髒般,痛苦到極緻,又嘲諷到極緻,“欠我什麼,等我取回的那一天,你便知道了。”
說罷轉身就要離去。
背影決絕而蒼涼。
“你們究竟在謀劃什麼?”慕西月“噌”地站起,追了上去。
靈昭倏地轉身,一把抓住她的衣襟,逼得她連連後退,一直把人怼到牆上。
“你想知道?”他寒着聲音問。
慕西月嘴唇緊抿,呼吸急促,根本沒有一絲力氣掙開。
“你聽好了。”靈昭的臉向她靠近,連呼出的氣息都噴吐到慕西月的臉上,他字字落地,“我要,這天下。”
慕西月雙目圓撐,震驚地看着眼前這張臉,是徹骨的寒意,是灼熱的仇恨,是要吞滅山河的野心與欲望……
她愣了半天,才蒼白着臉道:“你要……颠覆天下?”
“颠覆?”靈昭可笑似的反問,他揚起頭,笑了,“就當是吧。”
“什麼意思?靈昭,你說清楚。”慕西月喊道。
“我要颠覆天下,你不是知道了嗎?”靈昭反諷道。
“什麼叫就當是吧?!”慕西月高叫,氣憤填膺,“沉淵五國,并立五百餘年,雖有過摩擦風雨,但整體也算安甯太平。當今五王更是人人稱贊的明君聖主,若不是你們魔族降世,禍亂天下,這天下本該是河清海晏,繁華盛世,你為何要颠覆這天下?!這天下欠你什麼?五王又欠你什麼?”
“好一個明君聖主,好一個河清海晏,繁華盛世!”靈昭冷哼一聲,“若真如你所說,慕西月你告訴我,為何會有我們天魔族的存在?為何會有我們數百萬天魔族的存在?”
他的語氣冷得可怕,眸中的寒光更是刀骨。
慕西月愣在當場,頭皮發麻,不為他語氣與眸光中的寒涼。隻為他的那兩問,像記記長鞭抽打着她的靈魂。
是啊,身為玄門除魔人,她怎會不知,天魔族的來曆。
正是這世間冷酷、自私、殘忍、嗜血的印證啊。
天魔族的靈魂無一例外是被人類傷害過的靈魂,心有不甘,化身為惡魔,以更加冷酷、自私、殘忍、嗜血的手段對人世展開瘋狂報複。
她隻感覺大腦充血,眼眶濕潤。也不知道是震撼,還是無奈,亦或說,是委屈。總之,不該是這樣的。
這個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不是這個樣子的。
靈昭說的不對。
她哽咽着開口:“可是,靈昭,還有很多人是無辜的。百姓是無辜的。”
“那不是我要考慮的問題。”靈昭垂眸,語氣清涼。
慕西月咬牙:“我一定會阻止你。”
靈昭輕笑,拽着慕西月衣襟的力道又重了幾分,語氣卻是輕淡如風:“是麼,可你自己也在我手上。我不會放你走。也不會解開你身上的這道封印。你說過,要成為她,陪在我身邊,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