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願的長相很有優勢。
隻要她願意把眼睛裡的防備收起來,她看起來就是一個乖乖女,甜美乖巧。不過再怎麼演也就是看着乖,實則滿是刺,全是反骨。
林千願低眉垂眼的,像是剛在外面闖完禍回家的小朋友,【對不起,我忘了。】
林夫人則是一位和藹的慈母形象,【無礙,記得要去。】
【好,】林千願答應下來。
吳媽知道這事後,問她準備哪天去醫院?
她卻隻是推脫,朝她笑笑,【再說吧。】
吳媽責怪她對自己不上心,這可是關乎着健康的大事,怎能兒戲?
上心?林千願這下更想笑了,大概除了眼前人,沒人在意她了,包括她自己。
另外,這是關乎健康的大事嗎?
如此更好。
林千願其實膽小又怕疼,想死卻不想自殺,所以她經常期望着自己能在某一天突然睜不開眼睛起來就好了,但她已經睜開了,沒辦法,隻能再活一天。
醫生叮囑說她腦内血腫在穩定過程中很有可能會影響其他神經。
或許她哪天就不能走路或者面部麻木,因此趁現在自己還能活蹦亂跳,她得做點喜歡的且有意思的事情。
周四,帝都大學。
裴蘭清今天上午滿課,八點上課,七點十分,他走出宿舍大門。
學生總喜歡趕在同一段時間裡出宿舍,所以這個時間點還算早。
男生宿舍樓旁有一排常青樹,路頭第一棵樹下,站着一個人。
如果不是她已經注意到自己,裴蘭清簡直想要裝作不認識她。
這人真的是……
帝都十一月的溫度說降就降,怕冷的人已經穿上了薄款羽絨服,例如裴蘭清;而不怕冷的人,還在穿秋裝,而且是早秋裝,例如林千願。
她今天穿的是灰紫色襯衫,外面搭配深灰色背帶裙,及至小腿。襯衫衣領處的蝴蝶結垂落而下,與兩側的雙麻花辮平齊,頭上還戴着一頂黑色貝雷帽,腳下是一雙黑色皮鞋,像是舊畫報裡民國時期的千金大小姐。
林千願站在原地,眉眼彎彎,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裴蘭清覺得自己穿的已經夠多了,但不知是什麼緣故,身上仿佛還能感受到有股冷風吹過。他好似認命一般地小跑過去,【怎麼現在就過來了?】他先問道。
林千願沉吟幾秒,用他的手機打字,【你沒告訴我該幾點過來。】
所以你就選擇一大早來了嗎?
裴蘭清摸不清楚她思考問題的邏輯,更詭異的是,他竟認為她說的也沒錯。
他還要去上課,沒太多時間和她在這裡周旋,注意到靠在樹旁的包裹,他用手指了指,【這個是你要送的東西嗎?】
“嗯,”林千願輕輕發聲,她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
眼睛是人類情緒的支點,林千願的瞳色很淺,此刻仿若烈焰。
從方才開始,裴蘭清便沒有直視她的眼睛,他回說:【謝謝,】然後蹲下身,在想自己該怎麼拿。
雖然他尚且不知她送的東西具體是什麼,但光從體積來看,很是貴重。他早該想到的,她送出手的,他怎麼能輕易做到等價互送?
想着想着,裴蘭清擡起頭,無意和俯視的人對視。
僅一眼,林千願眼底情緒便是一沉,海水撲滅了一樹一樹的火花,浪潮洶湧,她問他,【你不想要?】
裴蘭清收拾好心裡的想法,像是忍不住笑,【不是,我是在想要怎麼拿上去。】
【哦,】林千願神色緩和,【這樣就好。】
裴蘭清打算先把這幅畫送上去再下來,臨走前,他有所準備地問:【你現在回去?】
林千願否認,【不啊。】
裴蘭清多看了她幾眼。若是旁人,他一定不會沒有分寸的多問,但這是林千願,他控制不住地要問:【那你下面想幹什麼?】
林千願歪着腦袋露出笑容。
他這麼關心她啊,那她就大大方方說喽,【約你吃飯,有時間嗎?】
【早飯?】
【不,是午飯。】
裴蘭清實話實說:【沒有,上午滿課,下午還有活動。】
林千願佯裝看不懂,【那不是有?我約的中午,】她朝他從容一笑,【就在你們學校食堂,我可以等。】
反正她又沒事。
時間将近七點半,出宿舍的人越來越多,來來往往的同學都會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看。
“我……”裴蘭清說不過她,嘴巴張張合合半天,還是先抱着包裹上樓。
林千願輕啧一聲。
既然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那她就隻能當他默認了。
樓上302。
剛開始刷牙的張樹芮聽見開門聲,叼着牙刷從衛生間裡探頭望,滿是驚訝,“你怎麼在這兒?”
裴蘭清回頭看了他一眼,沒吱聲,把手上的東西立在自己書桌旁。
張樹芮頭頂問号走近他,“怎麼回事?”
他含了一嘴泡沫,裴蘭清根本沒聽清他說了的麼,張樹芮打算重複,裴蘭清截住他,“暫時說不清楚,先别問了。”
“???”
張樹芮更想知道了。
裴蘭清繞過他準備下樓,剛走到門口,折回來,打開衣櫃,拿了件衛衣外套。
這是他昨天剛從陽台上收下來的。
張樹芮一臉震驚,他想問:“你冷啊?”還沒來得及問呢,聽見裴蘭清和他說:“等會兒幫我占個座。”
“什麼占座?”他驚得急忙跑去衛生間吐掉泡沫,難以置信,“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