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大雪的時候,吳媽剛好走出超市,她打着傘,抱着妹妹,一邊走進風雪一邊和妹妹說話,“真的冷啊。”
妹妹穿着過年新衣,紅紅的一團,仿若火,不斷蹭着她的掌心。
吳媽護好它,拎着菜回到小樓,遠遠看見小樓門前停了輛車,走近,原本望向樓裡的人看向她。
他眼裡的神色不明,精緻的面龐上滿是嚴肅莊重,周身氣場不怒而威,吳媽被他看得僵在原地,呼吸暫停,害怕到再沒有任何動作。
懷裡的妹妹不安分地扭動身子,林季徽的視線順着動靜向下,吳媽下意識地把妹妹往懷裡藏了藏。
林季徽收回視線,低頭淺笑,驅車離開。
吳媽心神不甯地打開門,放下妹妹,沒在客廳見到林千願,她走進閣樓,也沒見到林千願。
吳媽擰了下畫室的門把手,出乎意料的,畫室門沒鎖。
塑料厚膜上落有幾滴新鮮的黑墨,吳媽走進去,看見窗邊擺着一幅畫卷,水墨畫,卷軸一端在窗台,另一端拖落在地。
畫上有人有字,長長的像是一本連環畫。
吳媽從頭開始,一點點地看過去。
畫上的主角是一對年輕母子,他們長着一樣的獠牙,靠着吸食血液而生。
一日,他們掉進人類設置的陷阱裡,母親的腳被捕獸夾抓傷,無法爬出去,而孩子過于幼小,身高和力氣都不夠。
黑暗漫進陷阱裡,夜裡溫度低,母親不顧受傷的腿,把孩子抱進懷裡,低聲安撫說:“等人發現我們就好了,哪怕是人類。媽媽一定會拖住他們,到時候你一定要跑走。”
孩子睜大眼睛問:“那媽媽你呢?”
他知道的,這個世界有一條生存規則,吸血而生的半人要想成為更高級的人類,需要殺掉一名同類。他們害怕人類,也害怕和他們一樣的半人。
母親摸了摸他的頭,溫柔地笑,“我以後會再次找到你。”
孩子不說話,突然,他将臉藏進她的懷裡,喃喃自語,“媽媽,我餓了。”
母親呆滞一秒,随之哄道:“再忍忍,睡着了就不會感到餓了。”
孩子輕嗯一聲。
幾天過去了,仍然沒有任何人發現他們的存在。
這天夜晚,母親被疼痛折磨得醒來,靠在洞壁上等待天明,看着孩子日漸消瘦的臉龐,她轉頭四處打量,沒過多久,她看見了一塊較為鋒利的石頭。
母親咬着牙,用石頭沿着被捕獸夾抓傷的地方向上劃,一時間,她的腿上鮮血淋漓。
睡着的孩子出于本能被血味吸引過去,趴在她的小腿處,來回舔舐。
就這樣,以自己鮮血喂養孩子的母親一日一日蒼老下去,終于,她筋疲力盡了,将石頭遞給孩子,随後擡手,直指自己的心髒。
孩子哭着搖頭,母親卻笑了,一直在無聲寬慰。她握着他的手,對準心髒,用盡最後力氣刺進去。
靠在洞壁上的人倒了下去。
同一時間,有人趴在洞口處往裡看。等看清洞裡場景之後,他扔下繩子,孩子毫不留情地順着往上爬。
出了陷阱,孩子伸出手,掌心裡的石頭化作匕首,他和他說:“她死了。現在我能成為人類了嗎?”
畫卷到此結束,卷旁有字——異類。
吳媽無意識回頭去看永遠躺在洞裡的母親,尚未完全幹透的墨水隐隐下墜,像極了眼淚。
窗外的雪一直下到晚上,外面一片銀裝素裹,為城市換上新裝。
吃晚飯時,吳媽提了句下午在門外看見的車,林千願聽完隻是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吳媽想問她那人是誰?還沒來得及說,她聽見林千願開口:“他不主動介紹自己,你就當他是個陌生人。”
吳媽隻得應好,忽然想起什麼,她去往後院,沒過多久又返回,【小小姐,這是我給您買的襪子。】
紅色羊絨的,襪邊是一圈白色雲朵,看起來就暖和。
林千願一進畫室就不喜歡穿鞋,吳媽覺着地上太涼,想買好久了。借着過節正好有理由送出去,想必林千願也不會拒絕。
她特意選了這個顔色,妹妹的衣服就是林千願挑的,她想,她也是喜歡紅色的。
吳媽笑了笑,繼續說:【妹妹也有,和您的一樣呢。】
林千願看了看她,幾秒後,她放下抱枕,接過襪子,嗯了一聲。
林千願沒有在樓下待很久,獨自坐到閣樓窗邊。遠處的煙花時不時閃耀進未開燈的閣樓裡,地闆中央的人影仿若靜止。
午夜十二點,電視裡的幾位主持人齊道新年快樂,電視外,裴蘭清一個一個回複列表發來的新年祝福。
裴德均進了裡屋準備睡覺,臨走前,叮囑他别熬太晚。
裴蘭清笑着應下,無意劃到林千願的名字,他想了想,給她發了一句新年快樂。
林千願隻是問:【裴老師,你什麼時候回來?】
裴蘭清将自己的開學日期發過去。
林千願才不是要看這個,她又不是不知道,她說得委婉,【吳媽過幾天要回老家,就在你回來的前幾天。】
【沒人做飯。】
【我不會餓死吧?】
林千願敲着手機屏幕,求知欲爆棚,【你覺得呢?裴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