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的第三天,廖迴帶着許修凡到了寵物醫院。
廖迴戴了一副裝飾性的細框架眼鏡,氣質溫潤如玉,提着一隻長毛小型犬,放到了獸醫面前:
“醫生,未成年的狗,能閹嗎?”
許修凡坐在桌子上,不敢置信地看向廖迴,不就是濺了你一身泥,你至于閹我?
獸醫穿着白大褂,戴上手套給狗做檢查,邊跟廖迴說:“這要看情況。”
說着,把狗頭掰了回來,露出一個職業性微笑:“乖,你主人開玩笑呢。”
許修凡不情不願地配合檢查,瞪了眼廖迴,依照他對此人的了解,閹了他這句話,絕對不是開玩笑。
廖迴在一旁不情不願地開口:“對,我開玩笑呢。”
許修凡斜眼瞄過去,看到廖迴側過頭,在醫生看不到的地方,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狗身後腿處,惡魔低語:“你蛋沒了。”
許修凡後腿一涼,木着臉收了收腿。
沒事,反正是飯飯那隻蠢狗的。
狗絕育,有利身心健康。
……
廖迴嘴上說着閹他,其實也隻是帶他做了寵物檢查。
檢查完後,許修凡被帶回了家,有的報告還要等幾天才能出來。但基本的檢查數據,下午就到了廖迴手裡。
數據報告顯示,一切正常。
許修凡頂着廖迴莫名其妙,其實事出有因的死亡視線,老實陪着廖軒一起寫作業,沒再作大的——主要,他的計劃裡也沒有大的了。
在完成計劃的同時,保住蠢狗的蛋,不過是順手的事。
許修凡看向廖軒小書桌上的小學作業本,趁着廖軒沒注意,用狗爪子勾了一本下來。
廖迴每天都會檢查廖軒的作業,他可以用作業本做點什麼。
比如,暗示廖迴念,或者心裡默念,希望許修凡做個人。
但是,許修凡不能直接寫出這句話。
直接寫,等于自爆身份,廖迴就會知道他變成了一條蠢狗。
人,和狗。不用比許修凡都知道,從物種上,他天然就輸了。
輸在生物金字塔。
所以,這句話必須寫得委婉,再委婉。
他叼着筆,鄭重其事地在小學生作業本上,落下筆迹——
……傍晚,廖迴翻開了廖軒的作業。
許修凡虔誠默念,希望我做回人類。
廖迴随意地掃了一眼,就放下了,“小軒,你今天的字,拿左手寫的?下次記得寫楷書,哥哥不懂草書。”
廖軒紅着臉解釋:“不是。寫作業的時候打了下瞌睡,下次不會了。”
廖迴轉身走向廚房:“下次困了直接睡就行,你理解透知識點了,作業可以不用做。”
廖軒乖乖的:“好的哥哥。”
看到廖迴翻的那一頁是他寫的,并且聽懂廖迴說他字醜的許修凡:“……”
夜晚,許修凡劃掉了文字暗示的一項。
五一假期第四天。
許修凡特意留了一些狗糧,在盤子裡撥拉出一個太極。
對着太極許願:“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恭請玉皇大帝助我速速變回人類!
許修凡雙眸一凝,“快讓廖迴許願,助讓我變回去!汪!”
啪嗒!
廖迴房内傳來一道警告:“蠢狗,再叫就讓你在火鍋裡和你的蛋殉情。”
許修凡盯着踩着地闆的,自己毛茸茸的狗爪子,輕聲:“汪汪。”
一整個白天過去,毫無變化。
許修凡劃掉了神仙一詞。
中國的神,居然不管這個,好沒用。
五一假期來到最後一天。
許修凡暗戳戳躲在廖迴床底,叼着筆畫五芒星陣法,狗爪合并,指陣念咒,“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紙面上扭曲的五角星,躺在一點都不圓的閉合曲線裡,一動不動。
許修凡重新畫了一張,再度念咒。
……
許修凡畫了個彩色版的太極。
許修凡畫了個六角星。
許修凡各種給廖迴暗示,但此人一無所動。
最後一天,夜幕降臨。
許修凡咽下最後一粒狗糧,對燈長嘯,形如赴死的壯士,身形蕭瑟。
然後被廖迴扇了一巴掌狗嘴。
許修凡咬了回去。
在廖迴沙沙的寫字聲中,他沉痛地劃掉變回去三個字。
科學倫理、東方玄學、西方魔法,暗示、不太明顯的明示。
他一一試過,廖凡一點念頭都沒有。
他能有什麼辦法?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體,被一條蠢狗霸占。
還要眼睜睜地看着那條蠢狗,代替他的人生。而他隻能用着一具弱小的狗身,和他相看兩厭的死對頭日夜相對。
許修凡癱在飯飯的狗窩,狗臉望天花闆,緩緩閉上眼睛。
夜,漫長磨人,仿佛淩遲刀,一點點吞噬掉人的生機。
五一假期走向終點,許修凡在狗窩裡懶洋洋地癱着,等着淩遲時間的到來。
而廖迴,作為一名高二生,早早地定下了第二天起床的鬧鐘。
第二天的死亡鬧鐘準時響起,許修凡趴在飯飯的狗窩裡,看着廖迴不緊不慢地吃早餐。
看着廖迴套校服外套。
看着廖迴背着書包從房間裡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