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被趕出來的顧客都在前後門堵着,幾個被擡出來的黑衣保镖橫七豎八躺在地上哀嚎,一個保安邊掐王松的人中邊沖接線員大吼:“對!就在香安街!”
挂斷電話,那位保安一臉火氣起身,開始用嘶吼的方式維持秩序,場面混亂嘈雜。
其餘酒吧的人紛紛探頭張望,好奇心簡直快要爆炸。
祝飛雁一從後門出去,堵在這的顧客和保安自覺讓開了一條路,沒人敢上前,仿佛她是什麼洪水猛獸。
“出來了。”
“裡面到底怎麼回事?”
“不會把人殺了吧……”
質問與疑惑的聲音響起,衆口嚣嚣。
祝飛雁心态極穩,壓低帽檐,無視落到身上的所有目光,大步流星朝對街的便利商超走去。
同一時刻,身後驟然響起保安的驚呼聲。
“糟了!小顧總!”随即砰一聲,後門被人重新拉開,一幫保安立刻沖回夜店。
祝飛雁沒回頭,腳步飛快走向自己的機車。
剛到商超門口,誰知旁邊黑黢黢的小巷突然探出一顆被絲巾包裹嚴實的腦袋,對方隻露出一雙彎彎的眼睛,語氣雞賊:“老媽!我在這裡!”
——祝安甯。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貨是什麼跟蹤狂魔。
祝飛雁剛準備跨上機車的動作頓在半空,表情一黑,她還敢出現?
然而壓根沒有發火的餘地,隻見祝安甯賊兮兮向她身後看了一眼,緊接着猛地站直,雙手握拳抵在下巴上,雙眼晶亮:“沒想到你年輕時這麼會打!欻欻欻三兩下就把人打趴,真的太厲害了!要不是親眼所見我其實都懷疑你根本不是我媽!不過你可以打人嗎?發現了會被關禁閉吧?”
她喋喋不休地說着,眼中迸射的精光比白織燈還要亮,簡直一副狂熱粉絲見到本命愛豆的模樣。
“……”祝飛雁深吸了口氣,壓抑住火氣瞥她一眼,然後長腿一跨直接上車,冷冰冰地抛下一句話:“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最近的公園見。”
下一秒,她劃下頭盔擋風鏡,猛握手把。
機車呼嘯而去,馬達聲撕裂蒼穹。
還沒說完的話戛然而止,祝安甯呆滞地看着自家老媽潇灑離去,兩秒後内心瘋狂咆哮:所以為什麼不載她!!
.
十分鐘後。
九月的濱海夜風已經開始涼了,掀起湖面漣漪圈圈蕩漾,形狀奇怪的樹枝倒映在水面。
祝飛雁靠在圍欄上,機車停在不遠處。
欄杆上殘留着不知何時的面包屑,她随手一撥灑進湖裡,肥碩的鯉魚争先恐後冒出水面。
每隔一段伫立的昏黃路燈傾瀉下來,将她那張冷峻而鋒利的側臉映亮,黑色口罩緊貼高聳的鼻梁,眼睫垂着,沉默地盯着仿佛吃不飽的鯉魚群。
溫和的風吹過湖波,掠過祝飛雁的臉頰,仿佛有一隻粗糙又溫熱的手,穿越時間與空間落到了她頭頂。
……
“你看,隻要有人經過,湖裡的魚就習慣性躍出等待,因為它們知道自己是被飼養的。就像動物園裡的大型野獸,和平與友好的環境讓它們失去了進攻的本能,定時定點接受投喂,甚至還會賣力讨好求食。”
“我既然選擇收養你,就會把你當成親女兒一樣養。但是祝飛雁,我希望你能保持自己的進攻性,不要做為了平穩與食物的被圈養者,就做你自己。”
“你完全不需要因為怕自己又被送走,而收斂個性來讨好我和瞿柔,更不需要在學校裡被人欺負了,因為怕麻煩我還要忍着。你是獨一無二的,不同于同齡人的兇狠和堅韌也獨一無二,我喜歡的是這樣的你。”
來自十多年前的聲音在祝飛雁耳邊綿延,她微微側頭,似乎看到了年幼的自己與瞿欣并肩站在湖邊的畫面。
那是剛被收養後發生的事了,同學們笑她是個讨飯鬼,她被人接連欺負了半個月,直到被剪掉頭發才被發現。那天,瞿欣特地請假去學校幫她出頭,甚至桌子都拍得邦邦響,非要對方也剃頭才滿意。
最後瞿欣就像一個勝利的女戰士,在冷汗直流的校長熱情恭送下,直接帶她逃課去玩。
祝飛雁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因為她怕事情鬧大後又會一無所有,更怕迎來瞿欣的怒罵。
當時她倔強地低着頭不說話,瞿欣卻伸手摸摸她的頭,然後半蹲下來,掰過她的頭迫使兩人面對面。
“所以。”瞿欣牽起她的手,認真地說:“放心飛吧,放心做你自己,隻要不犯法我都給你兜底。”
……
眼前畫面定格,瞿欣微笑的面容被風一吹而散。
祝飛雁的視線模糊了,她立刻擡起頭,望向無垠的夜空。
接下任務以來,她沒有一刻松懈,沒有時間難過,始終在複盤推敲計劃,希望盡快破案,讓無名島十三具女屍沉冤昭雪,光明正大将死在異國他鄉的瞿欣接回。
哪怕為此她要成為一個“罪犯”,都沒有猶豫。
哪怕通過少得可憐的線索窺見了一個犯罪王國,也沒有退縮。
因為她祝飛雁要的是問心無愧。
能力所及的情況下,她不惜一切都要找出真相,堅決不允許有除不可抗力的因素外的人或事破壞計劃。
而祝安甯就是這個破壞者。
身份詭秘,愛胡言亂語,簡直就是定時炸彈。
緩上片刻,祝飛雁冷靜下來,背靠欄杆,開始琢磨要不要找徐慶雲把人先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