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朝陽破開氤氲,徑自灑向三中的操場。
“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好。我是來自高二一班的向似錦。”
悶熱的秋風吹動了演講台上少女的發絲,吹動了她橙白校服的衣擺,卻吹不散她在林千禮眼底的影子。
林千禮站在高二三班隊伍的後排,靜靜地聆聽着向似錦的開學演講。
“作為學生代表站在這裡做開學的發言,我感到無比榮幸……”
向似錦的聲音很好聽,混着樹叢間的沙沙聲,莫名地驅散了林千禮身上那悶熱的秋意。
在他愣神間,少女的演講已經步入尾聲——
“……祝大家能在新學期内學有所成,謝謝大家!”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林千禮才陡然從向似錦的聲音當中回過神來,順應了人群。
急促而又激烈的鼓掌聲,以一種慢半拍的方式響徹了安靜的操場。
“噗——”
直到藏在人群中的一陣笑聲,才讓林千禮猛然回過神。
而他回神的一瞬間,就對上了從講台上下來的向似錦的目光。
她眉頭微蹙,那雙好看的狐狸眼此刻正盯着自己。
她似乎在說——“你又在整什麼幺蛾子呢。”
林千禮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回了向似錦一個有些尴尬的笑容,卻發現對方早就移開了視線。
随着向似錦的演講結束,開學的第一次大會也告一段落。
操場上的班級在指揮下開始解散,林千禮也順着人流朝着教學樓走去——
“喂,林千禮!”
一道聲音從身後喊住了林千禮,是他現在的同班同學,唐佑。
林千禮無聲地瞥了對方一眼,扭頭就走。
唐佑見林千禮沒搭理他,又步步緊逼。
唐佑:“我剛才就注意到了,你一直盯着那個年級第一,叫什麼來着,叫向……”
林千禮:“向似錦。”
“對!向似錦!”
唐佑高興地一拍手,“我剛才站你旁邊就注意到了,其他人都在放空,就你,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小子,眼光不錯啊。”
林千禮沒有搭理唐佑的問話,徑自往前走去。
“诶!别走啊!”
唐佑往前跑了兩步,伸手就拉林千禮,卻被林千禮一個閃身躲過了。
唐佑:“咱倆雖然得有七八年沒見了,但好歹是發小吧?這麼多年沒見了,聊聊天呗?”
聞言,林千禮适時地刹住了車,對上了唐佑的目光。
“我和你沒什麼好聊的。”
林千禮說:“我們也不是發小。”
“……不是發小也是同學吧。”
唐佑突然咧嘴一笑,“你這幾年變化确實有點大,報道那天我都沒敢認呢!”
唐佑見林千禮不理睬他,又繼續說:“你還是小時候可愛啊,我們叫你做什麼你都會乖乖聽話……”
他笑聲未盡,又再次對上了林千禮的目光。
“喲喲喲——說起來,你的眼神确實長勁了不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隻老虎呢!”
唐佑笑道:“可惜,你也就是個紙老虎。”
林千禮沒吭聲,繼續往前走。
“……但是真别說,你的眼光還算不錯。”
唐佑又屁颠屁颠跟上了林千禮的腳步,咂吧了兩下嘴,“就剛才那個姓向的女的,我聽别人說她一直是年級第一啊。”
唐佑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這種人瞧不上你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繼續說:“長得又好看、成績又好的乖乖女……你倆的氣場,像極了北極熊和熱帶魚,一個在冰天雪地,一個在熱帶沙灘,結果一靠近,發現是穿着羽絨服的北極熊和像熱帶魚的遊泳圈,完全不搭嘎啊。”
乖乖女?
林千禮垂眸,完全忽視了唐佑的嘲諷,反而默默在心裡重複着唐佑形容向似錦的詞——乖乖女?
在林千禮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向似錦撸着袖子一臉正義凜然的神情。
他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笑聲響起的刹那,唐佑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他皺了下眉,看向林千禮,“……”
唐佑記憶中的林千禮,弱小、愛哭,長得還像個黑土豆。
那個時候,林千禮家有錢,他就會集結一幫小夥伴在林千禮家附近堵他。
每次朝林千禮伸手要點零花錢,他都會乖乖地給。
一來二去的,唐佑等人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可八歲那一年,林千禮搬家了。
搬家之後,唐佑就失去了ATM機,無比沮喪;
再見,唐佑總覺得林千禮和過去有些不一樣了,有種好不容易見着了機器,又忘記取款密碼的無力感。
“有什麼好笑的?”
林千禮的笑聲,在唐佑的耳中聽起來有些刺耳。唐佑不耐煩地說:“我說話的時候,你笑什麼呢?”
幼時的林千禮,隻要一聽見自己聲音冷下來,就會害怕得哆嗦。
唐佑期待地對上林千禮的目光,卻換來了林千禮極度蔑視的回望。
“你……!”
林千禮還在往前走着,絲毫沒有要搭理對方的意思。
見狀,唐佑三步并作兩步沖到了他的身邊,擡手去抓對方的肩……
但指尖還未觸及到林千禮的校服,唐佑就感覺自己的腳踢上了一個厚重的物體,随即,身體失去了平衡。
隻聽“咚”的一聲,唐佑臉朝地,摔了個狗啃泥。
唐佑:“嘶——”
甯城的秋老虎曬得水泥地面又燙又磨人,疼痛感讓唐佑沒忍住趴在地上先哼唧出了聲。
拿着喇叭的中年老師似乎注意到了這個小插曲,他扯着嗓子吼道:“那兒的同學怎麼回事?摔了嗎?沒事吧?!”
“沒事,老師。”
唐佑還趴在地上,就聽見了林千禮溫和的聲音。
林千禮:“他估計是穿得太多,這才入秋,就把自己裹成了北極熊,不小心被絆倒了。”
男老師:“噢!沒事的話就快點回班級吧,快上課了!”
男老師移開目光前,奇怪地瞥了一眼穿着短袖長褲的唐佑。
“聽見了嗎?”
林千禮笑道:“快起來吧,這天氣的水泥地還是挺熱的,估計遊泳圈也會燙漏氣的。”
唐佑眉頭緊皺,五指攥得生疼,他灰頭土臉地擡頭,對上了林千禮與自己憤恨的神情截然不同的笑臉。
唐佑:“林千禮,你小子……”
“叔叔阿姨把你塞進三中借讀應該費了不少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