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能被鳳朝辭這樣尊稱一句師兄的似乎隻能是……樓觀鶴?
可這跟樓觀鶴有什麼關系?
别說謝玹和燕溪山一頭霧水,連鳳朝辭也不理解為什麼樓師兄會叫他,不要找謝玹麻煩。
或者說,不理解的遠不止是這一件。
那日十裡梅林分别之後,鳳朝辭跟在樓觀鶴身後回蓮山,一路上他都憤憤難平,隻覺得似他師兄這等人物,怎麼能被謝玹那等爛泥玷污。
他本就看不上謝玹這種廢物,可就是這種他瞧不上的廢物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攀咬師兄,隻更覺無恥卑鄙。
“無恥、卑鄙、垃圾、廢物、小人、歹毒至極……”他罵個不停。
同行的師兄弟雖未如他這般大罵出口,可神情微動,顯然也是極為認可,隻是礙于自身修養,做不到直接謾罵出口。
至于師兄,自始至終面無表情,神色冷淡,他是從來不在意這些小事的,哦不,是幾乎任何事,他都不怎麼在意,似乎天生便絕了七情六欲。
強大,冷漠,一心修煉,無情無欲,完美得如同一尊神祇,令人趨之若鹜。
自十二歲時起,鳳朝辭在樓觀鶴身後追了整整四年,可惜樓觀鶴幾乎不曾與人打交道,也不曾分給鳳朝辭多餘的目光。
第一次,鳳朝辭拜入蓮山後,等了許久見到進階出關的樓觀鶴,激動的上前,卻隻得了随意一瞥,一句沒有情緒的:“我不記得了。”
第二次,鳳朝辭在試煉中取得弟子第一,獲得了挑戰首席弟子的機會,他拔出鳳鳴劍,拼進全力,渴望能得到這人的認可,但仍是随意一劍,铿锵一聲,他連人帶劍飛出試煉台,台上的少年收劍入鞘,看都未看他一眼,隻對着蓮山山主淡淡道,“我回去了。”
第三次,繼續挑戰首席弟子,仍是一劍落敗。
第四次,敗。
第五次,敗。
第六次,敗。
第七次,終于挺過第一劍,被第二劍打成重傷,整個人七竅出血,差點沒挺過去,這次少年終于看過來一眼,對他道,“第一劍,你不該硬撐。”否則也不會重傷。
值得銘記的一天,雖然他差點死掉,但那日之後,師兄終于記住了他的名字。
再然後……前段時間,天元閣師兄重傷,臉色是他從沒見過的蒼白,從來一塵不染的白衣這些時日總會被血浸染,不知道哪來那麼多血,仿佛五髒六腑都裂開一樣,隻能去後山的寒潭修養閉關。
沒想到再見面,師兄應是才從寒潭療傷回來,一身白色單衣,他頂着重傷對謝玹出手了……師兄從來沒有這樣執着地想殺一個人,所以那隻可能是謝玹的錯,師兄是不可能有錯的。
但師兄,卻第一次主動開口,看着他,“别說了。”
“……師兄?”鳳朝辭愣了愣。
樓觀鶴平靜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說,别說了。”
“以後,不準在我面前提謝玹兩個字。”罵也不行。
光是聽見這兩個字就心煩,聽見别人罵這兩個字……更煩。
明明沒什麼表情,但鳳朝辭就是能感覺到樓觀鶴與以前不同。
因為謝玹?因為太厭惡這個人了?
在得知他要去三清殿看住謝玹時,他第一反應就是為師兄報仇,但他忽然想起那日,師兄那雙晦暗不明的眸子,一時猶豫起來。
沒等他糾結多久,師兄居然主動召見了他。
樓觀鶴站在思過崖入口,罡風過境,風雪卷過衣擺,少年逆着月色,看不清神色,聲音在呼嘯的風聲中有些破碎,但鳳朝辭仍聽見了。
“什麼也别管,什麼也别做。”
在臨進思過崖,特意将他叫過去,就是為了叮囑這句話。
什麼也不要做,這不就是,叫他不要對謝玹出手嗎?
師兄他,到底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