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的沉默。
九蓮花在樓觀鶴的注視下,臉色逐漸變得蒼白。
他對真神敬畏至極,他也從沒有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遇上轉世而來,沒有記憶的尊神,更更更加沒有想過,某一日他會違背神明的意志。
迎着樓觀鶴的目光,九蓮花擡頭,嘴唇嚅嗫,吐出四字,仍是那個答案,“我不知道。”
聲音極輕極微弱,說完之後,反而似下定了決心,又直直看着樓觀鶴,這次說的更為堅定:
“大人,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隻是遵從我主人青蓮的命令,守候在三清殿等待一個人,而那個人到底姓甚名誰,是什麼身份,我都不知道。”
“至于他與您的關系,我便更無從而知,尊神在上,高居九天,我千年前隻有幸在祭祀之時見過您,所以才能認出大人您來,其餘關于您的一切和其他人一樣,全都不清楚不了解。”
九蓮花第一次覺得自己居然能夠這麼有勇氣,他算是為了那個大魔頭豁出去了。
如果現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千年前那位擁有全數記憶與情感的尊神,九蓮花相信那位尊神即便冷酷無情,但絕不會對謝折衣不利。
可現在這位尊者失去所有的記憶,所有的一切都不能保證。
既然現在這位大人還不知道大魔頭的真實身份,就說明大魔頭不願意讓他知道,而如果是這樣,那他更不能背着大魔頭把他的身份透露出來。
可惜他這一番話實在錯漏百出,樓觀鶴垂眸輕笑,冰藍的眸底掠過絲譏诮的冷光,唇畔浮起似有若無的弧度,“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不認識這個人,怎麼剛才那麼緊張,那麼害怕我傷了他,甚至……敢為了他在我面前不惜于說謊?”
九蓮花聽到他說到最後,渾身一顫,但還是硬着頭皮解釋道,“我不敢欺騙您,方才我之所以怕他出事,是因為我的主人青蓮讓我一定要保護好他,我隻是遵從主人的命令。”
樓觀鶴:“你确定還是要堅持這個說法。”
九蓮花暗中握緊拳頭,擡頭看他,“不論您問多少遍,我都是這個答案,我不認識他,關于他的一切我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我都隻是遵照主人青蓮的命令。”
“你既然在千年前曾經見過我,那就該知道,我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善神。”
樓觀鶴笑意消失,重新恢複到一貫的漠然,看向九蓮花的視線冰冷:
“沒有人敢在我的面前撒謊。”
“我知道。”
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位尊神的冷漠。
九蓮花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知道他不可能跑得了,也知道他這番話錯漏百出根本不可能取信于這位尊神,更知道這位大人冷酷無情,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
但他不可能出賣大魔頭。
冰藍的神力洩出,一股凜冽的寒意朝他席卷而來。
九蓮花閉眼,準備迎接因欺騙神明而來的代價。
但預料中的疼痛遲遲沒有到來,半響,九蓮花終于沒忍住睜開眼,待看見面前的情景時愣住。
卻見冰藍的神力在離他還有半米的地方被一道同樣冰藍的結界阻隔在外,不能再近半分。
分明就是同出一體,同根同源的神力,在這一刻互為盾矛,互不相讓。
九蓮花愣愣看着這道冰藍結界,忽然想起什麼。
居然是這樣,您原來一切早有預料嗎?
而另一邊的樓觀鶴在看見這層忽然出現的冰藍結界時,停住了手。
他走上前,觸摸上去,不僅是他的神力,連帶着他本人全身上下都無法通過這道結界,明顯針對的對象就是他。
這道結界顯而易見是千年前的他所留下的,專門為了防着他。
他看了眼結界,又看了眼結界裡面神色恍惚的九蓮花,忽而低眉嗤笑,“有意思。”
居然完全不相信千年後的自己。千年前的他或許才更是一個神經病。
能把自己玩的失去神格墜入輪回,還把千年後的自己當賊一樣防着,是怕他知道什麼?又或是擔心他做出什麼?
不過既然如此,樓觀鶴看了眼懷中的少年。
那就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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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折衣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三清殿外,樓觀鶴已經沒了影子,身邊隻有九蓮花守在旁邊。
見他醒來,九蓮花一臉驚喜地湊過來,“你醒了?沒事吧?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謝折衣仍沉浸在方才識海裡的所見,他頭也沒擡,下意識回道,“沒事。”
但說完他就愣了下,沒事?
他感受了下,确實渾身上下除了方才被震懾得直接昏迷過去以外,其餘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