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和你說什麼了,你好像不是很開心?”
棠溪念記得劇組所有人的名字,哪怕隻是個配角,和莫姝雅走戲的時候就看到兩人交談的不容樂觀。黎桉平常情緒比較穩定,即使生氣或不滿,也不會有太大波動,不過棠溪念能察覺她細微的情緒變化。
黎桉将撞亂的家具擺正,語氣裡多了無奈,“她們都不在意我是誰。”
不是不知道她是誰,而是不在意她是誰。她們隻認權勢滔天的黎宴清,商賈貴胄的江甯,隻認江氏集團的繼承人。
至于她的職業,她的夢想,她的成就,沒人在意,統統被掩蓋在了父母的光環下。
沒人記得她是dow的頂尖選手,s16賽季的冠軍得主,聯賽的fmvp,ad裡的天花闆。
她的職業路并沒有外人想象中那麼順利,dl也不是她的第一個戰隊,初入職業的時候,俱樂部隻想借助她的身份得到贊助,隊友隻想天降橫财成為豪門戰隊。
她們要錢,不要冠軍。甚至連教練每天要求的技能訓練都無法完成,後期更是變本加厲,開賽在即,幾個人玩到徹夜不歸。
整個基地隻有黎桉一個人在單排,不算大的訓練室無比空曠,空到她看不清通往總決賽的路。
那年春季賽,一個擁有頂配資源的戰隊被次級聯賽打上來的新戰隊泉水虐殺,不推,就是殺着玩。
被按在泉水裡打于職業而言已是最大嘲諷,對方選手還公然在聊天框裡喊話,“大小姐還是回家繼承家産吧~”
“錢能堆出冠軍路嗎?電子競技隻認實力呦,麼麼哒,叫聲姐姐讓你一個人頭。”
“平時打輸了會不會在屏幕外哭鼻子啊?”
“别真給人說哭了,畢竟頂着這麼多資源都打不出成績,已經夠丢人了。”
那是黎桉玩dow以來,第一次點了投降,在比賽裡,一個無論如何都不能主動投降的賽場上,點了投降。
沒等主持人說話,沒等隊友收好外設,直接起身離場了。
“不會去後台哭了吧?”
“你看你們,嘴這麼□□嘛,不知道公主都有玻璃心嗎?”
黎桉确實挺想哭的,忍住了。打不出成績的豪門戰隊多的是,菜不是她的原罪,出身才是。
從前她對俱樂部拿她拉贊助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春季賽後她明确表示了讓她們自己拿成績拉贊助商。生活水平大幅度下降後,那些隊友竟埋怨上了她。
按照黎宴清給她的人生安排,她應該去留學,去讀商科,而不是将大好時間耗費在一個打不出成績的戰隊上,也因此跟母親關系惡化。
組建一個戰隊不容易,磨合出默契更不容易,黎桉不想那麼輕易放棄。
春去夏來,天氣幹燥悶熱,十幾歲的她們也都年輕氣盛。
黎桉正複盤輸掉的排位,尋找出錯環節,一個隊友氣沖沖的走過來,将筆記本電腦用力合上,憤憤道:“九易也撤銷贊助了!”
“然後呢?”黎桉挑眉問道,聲音冰冷。
江氏旗下的公司一撤資,原本就是為讨好江氏而贊助的品牌方也接連撤資。
贊助商少,于選手而言不用跑商務意味着可以有更多時間訓練,除非本身就不想訓練,無所謂冠軍的。
“冠軍很重要嗎?拿不拿冠軍,結果導向都一樣,大部分人就是為了賽事千萬獎金去的,現在我們不用拿冠軍也可以賺很多,還費那麼大勁幹什麼?”
黎桉忽然笑了一下,笑意裡包含着譏諷,可笑,還有無力。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如果獎金隻有幾十萬,誰他媽會拿青春喂夢想!你後路無憂背靠江氏,退役了有大把的路可以選,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青春隻有這幾年?”
“打不出成績又沒賺夠錢的選手,她們的後路是什麼?是和明星選手搶直播間人氣?還是和在役選手搶國榜的單子?”
面對隊友的憤怒和指責,黎桉平靜地問,“是我逼你們打職業的嗎?”
每個人打職業的理由不一樣,最開始,或許隻想帶着自己的信仰角色遊戲裡的版本棄子打進頂級聯賽,用極緻的手法控訴版本的不公。或想在dow青史留名站上最高等級的遊戲殿堂。但沒有一個人的初始目的,是為了獎金。
戰隊的組建,從來都是一群有夢想的熱血少年聚集在一起。不止她們戰隊,是dow的所有戰隊。
電子競技,是一個需要夢想作為基石的職業。
黎桉還記得戰隊剛成立的時候,隊友每天念叨着要打進總決賽,要為信仰角色争到冠軍皮膚,一起拿到了icl賽區大大小小的冠軍,季軍,亞軍,漸漸的,她們連次級聯賽輸送上來的新戰隊都打不過了。
隊友被這句問話擊中了心鎖,塵封的夢想似要沖出房門,可對未來的迷茫牢牢堵着那扇門。
“春季賽上的話讓你不開心了是吧?”
“我說大小姐,我們真的沒那麼多時間,陪你追夢。”
黎桉站起身,将荒廢的青春,為了一個早就放棄夢想的戰隊與母親惡化的關系,這些委屈和反抗都咽在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