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姐姐,你真好。”季舒楹笑起來,語氣也嬌,一改面對外人的高傲,惹得原本憂心忡忡的同事也笑了,隻是一想到會議室裡的情況,又收了笑容。
季舒打開文件夾,找到之前就已經整理打印好的資料,起身走到會議室門口,輕敲了幾下,而後推開門。
會議室内的冷氣開得很足,撲面而來,裸露在外面的肌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氣氛卻比冷氣更凝滞,看兩邊的律師人的臉色,能猜出此刻占上風的人是誰。
而此刻,一股惡心卻從胃部反湧,直沖天靈蓋。
季舒楹忍住嘔吐的沖動,快速走到杜律身邊,将手裡的文件放到杜律面前的桌上,低聲說了幾句。
待杜律點頭後,她便匆匆轉身準備快速離開。
剛靠近門,忍了又忍,季舒楹還是沒忍住,臉色泛白,手掩着唇,彎腰幹嘔了一聲。
原本安靜得落針可聞的會議室,立馬陷入死寂。
衆人朝季舒楹的方向投來視線。
連坐在主位,不動如山的男人也微微擡眼。
季舒楹身體滞了一下,眨了眨眼,還沒想好怎麼辦,裴遠之已經收回了視線,修長手指慢條斯理地翻過一頁文件,“沒想到貴所的實習生比正式律師更能幹。”
言下之意,君德的其他律師都在吃白飯,全靠實習生完成工作。
淡淡的譏諷,所有人都不敢大喘氣。
杜律幹咳一聲,低聲問季舒楹:“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可能沒休息好,感冒了。”季舒楹說。
杜律招了招手示意她出去,“不舒服的話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回公司了。”
季舒楹點點頭,快步走出會議室,也顧不得身後其他人的目光。
走出來,皮膚接觸到正常溫度的空氣,那點子反胃的感覺并未消失,季舒楹扶着牆,胃裡一陣翻湧,沖到垃圾桶旁又嘔了一聲。
幹嘔,什麼都沒吐出來。
“小舒,你沒事吧?”原本坐着的女生慌忙沖過來扶她,輕輕拍她的背。
趙昕妍也聽到了這邊的響動,她靜靜看着季舒楹,像是在思索什麼。
季舒楹接過旁人遞過來的溫水,先漱了漱口,再慢慢地喝下。
忽而聽到有人冷不丁地說:“懷孕了?”
“咳——”季舒楹差點被嗆住,女生連忙又拍了幾下,才将這口氣順下去。
季舒楹抽出一張紙,細細地擦幹淨水痕,隻是拿着水杯的手指有些微顫抖。
她看向趙昕妍,語氣微冷,“你再說一遍?”
“被我說中了?”趙昕妍盯着季舒楹,輕笑了一下,“系裡懷孕休學的又不是沒有,你不用這麼緊張……”
季舒楹打斷,“關你屁事?”
沒想到季舒楹會罵髒話,趙昕妍神色一僵,“我好心……”
“你好心?整天長舌婦一樣,胃不舒服吐一下你就能想到懷孕,看到胳膊你就能想到性,又蠢又笨,但凡你把這些心思用在學習上,也不至于讀了三年書連個學位證都拿不到。”
季舒楹将濕巾紙扔進垃圾桶,看也沒看趙昕妍,隻看另一個女生,“我身體不舒服,杜律給我批了假休息,我先回去了,你們加油,回頭請你們喝下午茶。”
“好、好的……小舒你身體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有什麼回頭我會跟你說的。”
女生小聲安慰道。
季舒楹嗯了一聲。
下了樓,她沒回去,而是徑直打車去醫院,師傅自來熟,好奇地問了句:“小姑娘哪兒不舒服?怎麼去醫院?”
“沒什麼。”季舒楹閉着眼說,心情很差。
縱是工作日,公立醫院依然人滿為患,空氣裡彌散着消毒水的味道,季舒楹又想吐了。
“挂什麼科?”窗口後面的工作人員問。
季舒楹本想說腸胃科,然而趙昕妍說的那兩個字,總在腦海裡來回閃現,似針尖刺入血管,似有若無的疼,象征着某種不祥預兆。
她咬咬牙,說:“産科。”
産科裡來來往往,家屬陪同着孕婦,幾乎沒有形影單隻的,獨自一人的季舒楹難免引起陌生人的注意。
隻是,分外年輕、看着像還在上學的漂亮女生,獨自來到産科,打量的眼光就算不上尊重,隐約含着一些意味不明的輕視。
季舒楹被那些人的目光弄得渾身難受,偏偏對方又并沒有做什麼,她無法徑直開口,氣血翻湧,深呼吸了幾口氣,才靜下來。
直到坐在醫生面前,交代完一切始末,季舒楹都還有些不真實感,甚至還懷揣着某種僥幸心理。
醫生擡眼看了下,像是覺得季舒楹看起來年紀小,還在讀書的樣子,多問了一句:“小姑娘一個人?男朋友沒陪你來?”
“……沒、沒有男朋友。”季舒楹有些底氣不足。
醫生歎了口氣,沒說什麼。
開單、抽血查孕酮和HCG,一系列操作下來。
抽血結果第二天才能知道,季舒楹拿出路上買的一根驗孕棒,忍住羞恥,去了廁所。
第一次用驗孕棒,季舒楹手忙腳亂,好不容易弄完,她小心翼翼地捏着,屏住呼吸,目不轉睛。
等待的時間難熬得要命,每分每秒都像被無線拉長。
驗孕棒上,慢慢浮現出兩道杠。
一道深,一道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