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新生報到的日子,天氣格外晴朗。過于晴朗了,陽光明晃晃的,幾乎沒什麼遮擋,直直地曬在人頭頂,讓本就因為各種未知而躁動的人心,又平添了幾分物理上的煩躁。
薛宜年沒什麼感覺。晴天雨天,對他來說區别隻在于出門要不要帶傘。
他依舊是被顧家的司機老陳送到校門口的。和他一起下來的,還有一個肉眼可見精神不振、周身散發着“我很不爽但我不說”低氣壓的顧綸。
畢竟他是做好了充足打算要和薛宜年一起上大學的,當他B大錄取通知書過來的時候,他生悶氣生了好幾天,
要不是薛宜年極力安慰,這位小顧同學幾乎都要報名複讀班。
顧綸同學雖然隸屬于隔壁B大,但此刻堅定地履行着他作為薛宜年專屬挂件的職責,理由是“我先陪你報到,熟悉熟悉環境,免得你被人騙了”。
薛宜年對此表示:“……謝謝,我看起來像那麼容易被騙的樣子嗎?”
顧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非常誠懇地說:“像。”
薛宜年:“……” 他決定放棄和這個邏輯回路不屬于正常人類範疇的家夥争論。
報到現場設在體育館,人山人海,堪比節假日的旅遊景點。
各種指示牌、迎新橫幅、穿着各色馬甲的學生志願者、以及拖着大大小小行李箱、臉上寫滿興奮或茫然的新生和家長……構成了一副極其喧鬧、色彩飽和度過高的畫面。
薛宜年面不改色地穿行其中,手裡拿着錄取通知書和身份證件,目光精準地捕捉着指示流程的牌子,像雷達一樣自動過濾掉周圍的嘈雜人聲。
顧綸跟在他身後,像隻誤入鬧市的大型犬,渾身不自在,眉頭一直緊鎖着,時不時抱怨一句“人好多”、“好吵”、“他們為什麼都在笑”。
“……大概是因為對新生活有所期待?” 薛宜年抽空回了一句。
“有什麼好期待的……” 顧綸小聲嘀咕,又往薛宜年身邊湊了湊。
報到流程不算複雜,但也足夠繁瑣。排隊、驗證信息、領材料、繳費、領校園卡和宿舍鑰匙……一關接一關,像遊戲裡那種設計得不太友好的新手引導任務。
薛宜年以他慣有的效率,冷靜地一項項完成。負責接待的學長學姐大概很少見到這麼……淡定的新生,通常都會多看他兩眼。他一概無視,隻專注于完成當前步驟。
“同學,你的宿舍在三号樓601。” 發放鑰匙的老師将一把帶着嶄新金屬光澤的鑰匙遞給他。
“謝謝。” 薛宜年接過,看了一眼鑰匙牌。
旁邊顧綸立刻湊過來看:“601?六樓?有沒有電梯啊?”
“宿舍樓通常沒有。” 薛宜年陳述事實。
顧綸的臉立刻垮了下去:“那我們搬行李豈不是要累死?”
薛宜年:“……是我的行李,不是我們的。”
顧綸:“……”
領完所有東西,兩人推着薛宜年的行李箱往宿舍樓走。顧綸雖然嘴上抱怨,但還是主動接過了那個最重的箱子。
三号樓在宿舍區的相對内側,環境看起來比外圍那幾棟要安靜些,樓下的綠化也更規整。薛宜年記得顧斯好像提過一句,他找人幫忙“協調”了一下宿舍。
……資本的力量,有時候确實能提高遊戲體驗。他在心裡默默想。
沒有電梯的六樓,爬起來确實有點考驗體力。等兩人氣喘籲籲地找到601房間時,顧綸已經開始新一輪的抱怨了:“這什麼破宿舍樓……累死我了……”
薛宜年拿出鑰匙開門。
房間是标準的四人間,上床下桌的配置,空間不算大,但采光很好,也很幹淨,似乎提前打掃過。裡面已經有兩個人到了,正在整理自己的東西。
看到他們進來,那兩人都停下動作看了過來。一個是戴着眼鏡、看起來很斯文的男生,另一個則是個子不高、有點微胖的男生。
“你們好,是新室友吧?我叫李澤文。” 眼鏡男生主動打招呼,笑了笑。
“我是趙鵬。” 微胖男生也跟着說。
“薛宜年。” 薛宜年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顧綸站在他身後,沒說話,隻是警惕地打量着兩個新室友。
李澤文和趙鵬似乎也沒指望顧綸自我介紹,目光落在薛宜年空着的那個床位,李澤文“啊”了一聲:“這個位置本來是我的,不過輔導員昨天突然通知說給我調到隔壁寝了,這個鋪位就空出來了。你運氣真好啊同學!”
薛宜年:“……” 他大概知道這“運氣好”是怎麼來的了。
他沒多解釋,開始整理自己的床鋪。鋪床單,套被罩,挂蚊帳……動作依舊有條不紊。他的東西不多,很快就把床鋪整理妥當,然後開始收拾書桌。電腦、書籍、常用的文具……一一擺放到順手的位置。
顧綸試圖幫忙,結果越幫越忙,差點把薛宜年剛整理好的書碰倒。
“……你還是坐着吧。” 薛宜年看了一眼差點散架的書堆,冷靜地建議。
顧綸隻好悻悻地坐到薛宜年的椅子上,看着他一個人高效地将個人空間打理得整整齊齊、帶着鮮明的“薛氏極簡風格”。
李澤文和趙鵬在旁邊看着,偶爾會搭讪幾句,問薛宜年是哪裡人,什麼專業的。薛宜年都言簡意赅地回答了。
他能感覺到兩位新室友沒什麼惡意,但也沒什麼深交的興趣。對于大學宿舍這種強制匹配的“隊友”,他的期望值一向不高,能維持表面和平就行。
等薛宜年把一切都收拾妥當,差不多也到了午飯時間。
“一起去食堂吃飯嗎?” 趙鵬熱情地邀請。
“好啊好啊!” 顧綸立刻替薛宜年答應了,然後期待地看着他。
薛宜年:“……” 他本來想說自己還不餓。但看着顧綸那副樣子,還有新室友的邀請,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走吧。”
A大的食堂有好幾個,據顧薇薇說,口味和價格各有千秋。他們就近選了一個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