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周末的下午,顧綸難得地沒有打遊戲,而是窩在薛宜年房間的沙發上,看一部很老的、關于江南水鄉的紀錄片。
屏幕上是小橋流水,白牆黛瓦,吳侬軟語,一切都帶着一種緩慢而溫柔的節奏。
“真想回去啊。”
顧綸看着屏幕,突然小聲說了一句。
薛宜年轉頭看他,發現他眼神裡帶着一種很深的懷念和……脆弱?
“等寒假就可以回去了。” 薛宜年說。
“嗯。” 顧綸應了一聲,把頭靠在了薛宜年的肩膀上,像隻尋求溫暖的小動物汲取着近在咫尺的體溫與安全感,“年年,你說,我們以後還會一直在一起嗎?就像在申城那樣?”
薛宜年感受着肩膀上傳來的重量和溫度,沉默了一下。
他知道顧綸問的“在一起”,和他理解的“在一起”,可能不是同一個意思。
但他還是回答道:“會的。”
無論将來如何,至少現在,他們還是彼此最重要的朋友。這份維系了五年的、早已融入骨血的羁絆,不是那麼容易被時間和距離沖淡的。
顧綸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滿足地蹭了蹭他的肩膀,沒再說話。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地闆上投下溫暖的光斑。紀錄片裡傳來悠揚的評彈聲。房間裡很安靜,隻有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申城那個無憂無慮的夏天。
薛宜年看着屏幕上熟悉的江南景色,心裡某個角落,似乎也變得柔軟了一些。
單純地享受一下這種簡單的、屬于朋友間的溫暖和甯靜,感覺……
也還不錯?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顧綸的後背。
大概,是這午後太溫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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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周,顧綸的“騷擾”頻率明顯降低了。
他依舊每天會給薛宜年發信息,彙報日常,分享牢騷,但很少再執着于“你為什麼不陪我”、“你是不是更喜歡别人”這類高耗能話題。
據他自己所說,他甚至開始認真地預習B大的課程,因為期中考試快要臨近了。
薛宜年對此表示謹慎歡迎。
一個情緒相對穩定、不試圖時刻入侵他個人空間的顧綸,無疑能大幅降低他的“隊友管理”成本。他甚至在顧綸難得地詢問一個高數難題時,耐心地花十分鐘給他講了一遍解題思路。
顧綸對此表現得受寵若驚,抱着電話連聲道謝,讓薛宜年感覺像是完成了一個隐藏的“投喂任務”,并且獲得了不錯的“好感度”反饋。
當然,這種平靜隻是相對的。生活這個遊戲,從來不會隻有一個“任務發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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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課,圖書館研讨室。
圖書館穹頂的日光燈管在暮色裡嗡嗡作響,沈知行調了調台燈角度。
暖黃光束恰到好處地籠住薛宜年握筆的手,腕骨的線條清晰利落,在鋪滿演算公式的草稿紙上投下纖細的陰影。
“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薛宜年突然擡頭,筆尖懸在大綱上方。他今天戴了副細巧的銀絲邊眼鏡,鏡片後的眼神顯得比平時更多了幾分清冷疏離,鏡鍊垂在耳後晃出細碎的光。
沈知行的喉結滑動了一下,拿他端起手邊的咖啡杯,杯中精緻的拉花早已融化,隻剩一圈褐色的漣漪。與薛宜年讨論問題總是一種享受,他思維敏捷,一點就透,總能精準捕捉到沈知行未盡的思路,并給出極具啟發性的回應。沉浸其中,竟忘了時間的流逝。
“嗯,該回去了。”他颔首。
玻璃窗突然傳來密集的叩擊聲。兩人同時轉頭。
“下雨了。”薛宜年摘掉眼鏡揉了揉眉心。他早上出門時,天氣預報還說是晴天。
“嗯,” 沈知行望向窗外,雨水已将世界模糊成一片氤氲的色塊,“看雨勢,短時間内怕是停不了。”他一邊說,一邊極其自然地開始收拾桌上的電腦和文件。
薛宜年也開始收拾自己的電腦和書本。壞了,他今天好像沒帶傘。
就在他思考着是冒雨沖回宿舍,還是在圖書館等到雨停時,沈知行沈知行已經收拾停當。他背上那個似乎永遠塞得滿滿的雙肩包,站起身,從背包側袋裡抽出了一把黑色的,看起來就很結實的長柄雨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