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要我和一個曾對我犯下故意傷害罪的人結婚?”
“你、你這話從何說起!?”Omega的聲線陡然拔高,在寂靜的咖啡廳裡幾乎蕩出回音。
察覺到自己的失态,她慌亂地掃視四周,好在并無旁人。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麼到現在還耿耿于懷呢?”她急促地說着,生怕稍作停頓就會暴露底氣不足,“還說什麼故意傷害罪,未免太小題大做了!那件事很可能就是個誤會!他當時神志不清,說不定壓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清醒後更是什麼都不記得了!這些你不是都知道的嗎?!”
“不、記、得,”雲澗把這三個字剔出來,放在齒間細細碾磨。半晌,他擡眸,目光如刀,“不記得,就可以當做沒發生?”
Omega被那極具穿透力的目光刺得心慌。在來之前,她設想過無數次雲澗在得知聯姻對象是誰時的反應,她始終僥幸地認為雲澗早該釋然了,卻沒想到時隔多年,雲澗的恨意依然如此深刻。精心準備的說辭在此刻全都化作了漿糊,Omega隻能想到什麼說什麼:
“你年紀不小了,又是個Omega,早晚都是要成家的。我是你媽媽,自然要為你物色最出色的Alpha。”
“你們本就是同學,婚後好好培養感情有什麼難的?将來互相扶持、彼此照應,這樣的姻緣别人求都求不來……”
“塗家你還不滿意嗎?多少Omega削尖腦袋都想嫁進去,況且我們兩家還是親上加親。你是代表鄧家結婚,你父親自然不會虧待你,你哥哥有的,将來你也會有……”
她越說越有條理,越說越有底氣——如果雲澗真不打算答應,今天就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裡,更不會浪費時間跟她耗這麼久。
思及此,她的肩背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不就是要錢嗎?親眼看着自己清高的兒子走上為錢出賣婚姻的道路,Omega覺得既痛快又痛心。
她點開手機相冊,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奚落快意:“定金已經到賬了。”纖細的指尖輕敲屏幕,上面顯示着一張彙款憑證,“現在夠有誠意了嗎?”
“不怕我拿錢跑路?”雲澗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手機屏幕,像是還沒玩夠欲擒故縱的把戲,“既然你說他退役了,那我逃婚的話,應該不算違法吧?”
“你不會的。”Omega笃定道:“以你現在的……情況,”她刻意在這裡停頓,給足了暗示的空間,“能嫁進塗家,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Omega話不明說,本是想給雲澗留幾分體面,可有人偏要蹬鼻子上臉。
“這麼羨慕,不如您去嫁?”雲澗歪頭打量對方那張保養極佳的臉,“風韻猶存,生育幾率應該比我大 。”他頓了頓,又道:“而且您現在,應該還是未婚吧。”
Omega兩眼一黑,差點背過氣去。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這般大逆不道的話,竟會從自己十月懷胎的親骨肉口中說出!
“雲、澗,”她一字一頓,幾乎把這兩個字咬出血來。
短短兩個音節,雲澗卻從中聽出不少内容——是提醒,是警告,是“适可而止吧,拿喬也要有個度”,是“再給臉不要臉,就别怪我不顧母子情分”。
他滿意地笑了一聲,像鑒賞完一場精彩演出後,還不忘收藏票根一般,把請柬收進内袋,而後微微傾身,如同真的被捏住軟肋,語氣忽然變得恭敬,與半分鐘前乖張的模樣判若兩人:“鄧太太,感謝您的邀請,屆時我一定準時出席,以——新郎的身份。”
Omega實在被雲澗的荒誕言行折磨得心力交瘁,隻想盡快結束這場令人窒息的對話,她說了個數,“這錢已經轉了一半給你,剩下那一半等婚禮結束再給你,這你沒意見吧。”
“我隻要一半。”雲澗突然道:“婚後不必再給我轉錢。”
Omega先是一怔,随即譏诮地挑眉:“也是,嫁進了塗家還怕沒錢花嗎……”
“怕啊,”雲澗平靜地截住她的話:“怕給人生了兒子還不受待見,更怕生不出兒子就沒法賣錢來維持體面。”
有如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臉上,Omega那張美麗的面容扭曲得近乎猙獰,厚瓷咖啡杯被她發白的指節捏得咯吱作響。
雲澗最知道如何捅她的心窩。
終究是忍無可忍,Omega瞪着怨毒的雙眼,幾乎從牙關裡逼出字來:“你再看不起我,最後還不是要走我的老路!你該感謝我——是我把你生成S級Omega,否則就憑你這樣的殘次品,也妄想賣個好價錢?”
“那倒也是。”雲澗竟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隻要錢到位,地獄的惡鬼都是良配。”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服,臨走前不忘滿足Omega的要求:“——謝謝您的言傳身教。”
椅子在地面刮擦出刺耳聲響,一名店員從吧台後面擡起頭來。
其實從這兩位客人踏進店門的那刻起,他就一直在偷偷觀察。沒辦法,誰叫他們是店裡唯一一桌客人,更别提——兩人的樣貌實在很難讓人不行注目禮。
猶記得那位美麗的女士進門時,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在這樣一間不起眼的小店裡,她的存在簡直格格不入。那一身華服和那張看不出年齡、但莫名眼熟的面孔,像隻會出現在電視裡。
她一進門就要求包場。店員本想提醒她,這裡沒什麼客人,包不包場的區别不大,但瞄了一眼上方的攝像頭,老實地閉了嘴。
女士在窗邊繞了半圈,精挑細選了一個位置坐下。不多時,一位年輕的男子在她對面落座。
礙于自己的Beta身份,店員無法百分百确定男子的第二性别,不過光是對方進門時的驚鴻一瞥,就奪走他全部心神。他沒見過頂級Omega,但在他的幻想中,頂級Omega的形象大概就是這位先生的樣子,風姿挺秀,不卑不亢。
二十分鐘前,他借着送芒果汁的由頭,終于得以近距離觀察人家,卻隻敢用餘光偷瞄。此刻店員仍在惋惜當時沒厚着臉皮多看幾眼,卻見那位先生突然拉開椅子起身,似乎準備離開。然而,步子剛邁出去,他又蓦地轉身折返。
店員支起耳朵。
“吱——”,雲澗将椅子塞回桌下。他單手撐在椅背上,身體微微前傾,居高臨下地看着仍僵坐着的Omega,“哦對了,有件事我有點好奇——”
“我腺體受損生不了孩子這事,您是怎麼跟塗家圓過去的?”